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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家乡的炊烟

作者: 罗辑2011/11/11散文随笔

时光就像早上的一地水珠,在初升太阳的抚摸下,很快就消失在匆匆忙忙的生活红尘中。

晃眼间,我离乡别土已二十个春秋。二十年来,故乡的影子渐行渐远,惟有家乡的袅袅炊烟仍不时闯入,在心底里升腾起缕缕的白色烟雾,为我钩沉尚存无几的家乡美景的记忆。

家乡坐落在岭南的一窝大山盆地里,而且有一个老土的名字叫“大田村”。家乡周围有一大片的水田,虽然每块大小不一,但面积大多在几分至一亩之间,最大的一块有近三亩呢。这么大块的水田,在大山农民的眼里,已经是一块很大的田地了。于是,“大田村”就被我的祖先们自豪地叫了起来。

在我还是屁小孩时,家乡的景致相当美丽,有山,有水,有树,有鸟,有鱼,还有我最喜欢的炊烟。

每当夕阳西下时,奶奶就会放下手头的杂活,走进厨房,利索地把一口大铁锅洗净,再勺进满满的一锅冷水,然后攥一扎柴草扔进灶肚子里,点火后就走出屋门口,对着田野大喊着我的小名,催促我早些回家洗澡。其实呢,这时候家里的那锅冷水,没大半个钟头的火烧,是烧不热的。但奶奶知道,她的孙子正在田野里玩得起劲,没催上大半个钟头是不会回家的。

这个时候,我和一群伙伴们或在田头里玩捉迷藏,或在水沟里摸鱼虾,或在田埂上挖田鼠,或在小山岗上爬树摘果子。对奶奶的声声呼喊,我自然听到了,但我并没有急于回家,因为我心里有数,家里屋顶上的那炷长长的灰色炊烟,正起劲地、袅袅地往上爬,当它爬累了,长长的烟炷,就会变成一团矮矮的、散散的烟丝——这时候,奶奶烧的那锅水该沸了,我该回家了。

有时候,听着奶奶的呼喊,我会停下手中的玩乐,静静地坐在田埂上,眼睛往村子的上空仰望,发觉先前还是瓦蓝色的天空,经奶奶一喊,就变成了略带红晕的天幕。天幕下,夕阳里,腾起了几十炷灰色的氤氲,在静风中徐徐上升,慢腾腾地融进天幕,融进夕阳。这时候,各家的鸡们、猪们和狗们就会跑到田野上撒欢,狗逐鸡,鸡戏猪,猪哄狗;田野上,一群已让青草填饱了肚子的牛们,在主人的催促下,悠然地往村庄里走去;田头里,山坡上,劳作了大半天的大人们,陆续收工回家。

虽然那时候我还小,但当我真切地面对着这一切时,心里就会涌上一股莫名的感动。

感动我的不止是夕阳下的炊烟,还有朝阳中的炊烟呢。

由于要早起赶去学校读书,我往往天一亮就起床了。村妇们早起的第一件事往往就是生火烧开水,这时候,村庄上空就会腾起袅袅炊烟,而各家的鸡狗们也会率先走出家门,往村巷里田野上奔跑。再过一会,男人们在朝阳照进窗户时起床,喝着女人泡好的茶,吃着女人煮好的早餐,再看一眼村庄上空就快消散的炊烟,然后知足地出门干活去了。而孩子们呢,早在缕缕炊烟和明媚朝阳的陪伴下,背着书包,赶路上学了。

后来,我长大了,奶奶去世了,家乡的一切逐渐变了模样:青山变成了秃山,绿水变成了浊水,泥屋变成了小楼,鸟语花香不再,鱼欢蛙叫绝迹,连我最喜欢的袅袅炊烟也随着电和煤气在农家的广泛应用而消失了。

不久前的一天,因叔父病故,我回了一趟故乡。当我瞻仰着老去的亲人,追忆着少年时代熟悉的人事,面对着日渐增多的后辈们的陌生面孔时,我蓦然发现,今天的家乡于我已经有点陌生了。

离开家乡时,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

我站在老家的屋檐下,听着“嘀哒、嘀哒”的雨敲瓦片的声音,我突然记起了小时候,也是在下雨天,奶奶站在家里的屋檐下,呼叫着我的乳名,一遍遍地喊我回家的情景。此时此刻,一样的下雨天,一样的老家屋檐下,却是一番别样的感受啊。

当家乡的父辈乡亲日渐减少时,当家乡的同辈伙伴因生活而四海为家时,当家乡的青山绿水和袅袅炊烟不再映入眼帘时,我才真切地理解了“物是人非”这句成语的涵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