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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事如风

作者: 黛韵儿2011/08/30抒情散文

春天是枝头的轻梦,风一吹就散了,太阳过分放纵着热情,炙烤得大地快不能呼吸,周遭的一切就像身上黏稠的汗,令人厌倦。

旱了好久,黄昏时,一块灰幕把天蒙起,风开始狂欢,街角里的尘土和垃圾被吹得乱窜,我才关上办公室的窗户,雨就来了,铺天盖地、重重落着,密集的雨柱像帘子,把天地紧紧相连,而帘中的高楼、树木、街道、车和没来得及躲雨的行人,都成了它的陪衬。心里暗暗窃喜,好像这些天我就是在等这一场雨。

与雨在幼时就结缘了。

少时不识愁滋味。七八岁时我特别巴结小伙伴若若,有好吃的零食跟她一起品尝,小气到连弟弟都不能碰的玩具,会让她玩个够,她出门走亲戚时,我会主动借自己漂亮连衣裙给她穿,我对她这样死心塌地好,就是为了让她能答应下大雨的夜里,让我陪她一起睡。

那时我家已翻建了新屋,若若家还是旧的老土房,每到下大雨的时候,她家的屋顶总会漏雨,她的妈妈会把家里所有能装水的容器搬出来,摆放在雨水滴漏处。那时我和若若就会特别兴奋,在锅碗瓢盆间穿来穿去,玩笑打闹,全然不顾大人们的责骂。我喜欢听雨水漏进容器里的声音,最初是沉闷的笃笃声,像爷爷吃完水烟后敲烟灰的声音,过一会儿,等到里面有些水后,水声就清脆起来,叮叮当当,一声接着一声,响成一片,就像是古筝上弹奏的乐曲,甚是好听。

若若的左边床头上总是漏雨,修了好多次还是没能修好,每到这时我会跟若若剪刀石头布,赢的一人就可以睡在左边,抱着旧的白脸盆睡,美孚灯影里,看着一滴滴雨水从眼前落下,偶尔几滴落在盆边的雨,溅到脸上,凉凉的,梦般美好。有几次睡熟后弄翻了脸盆,水流了一床一身,我和若若在湿湿的床单上跳来跳去,小脸笑得像朵花,真的是无忧无虑呀。现在偶尔想起,心里还是甜甜的,会淡淡微笑着,会忍不住想知道那远嫁南宁的若若,在雨夜里,她会想念家乡、想念亲人、想起我这个儿时的小伙伴吗?

十四五岁时,识了些字,读了些书,能用字造句写文了,对雨的感觉就诗意起来,其实也是伪诗意罢了。到没有“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的惊喜,有了“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的忧虑,我不知别人怎样,我的青春萌芽期是忧伤的,觉得世界与我想像中的差别太大,觉得世人都俗,唯我最清,总是昂着头、不屑一顾走路,现在想想,幼稚可笑极了。

那时,喜欢在有雨的日子里,打着一把小花伞,一个人静静无目的逛着,看着雨丝随风飘动,湿了街道,湿了树木,湿了我的鞋,湿柔了我的心;或是坐在窗前安静听雨,听忽然而来的雨用一种清亮透彻的语言与万物亲切交谈,看着梧桐树在雨的清洗里一点一点青绿起来,托着腮想着自己女儿家的心事,想着我的青春该怎样走,才能开得嫣然,开得与众不同,开得深远静美?

二十多岁时喜欢雨就有了别样的心境。后知后觉的我忽然有一天情感开窍了,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子,不能自拔。那会儿的恋爱不像现在男孩女孩来得快来得猛烈,一天就可以熟悉到了解彼此的脚指。没有手机可以让情话信息瞬间发来发去,打电话勤了,又怕别人说三道四,只是每天埋头写信,把心意寄来寄去。独独到了雨天,一切都天经地意了,喜欢的男孩会打着伞在屋外等我,我红着脸儿,嘴里说:“你又来干嘛?”身子却迅速钻入伞下,与他肩并着肩,脚挨着脚一起走,心里呀,早是日出江花红似火了。那时的雨就是一把温柔的枪,一枪就击中了爱情。

三十多岁时就忘了雨,没了读雨的心境。锅碗灶头,家常琐事,早把人磨得看不见雨中柳色青,只会担心阳台窗户没关好,晒得半干的衣服会不会又淋湿了?“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每天单位家里两点一线转着,我这个家庭主妇怎能不回?“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湿了衣,听到了花落的声音,心里也没了感觉。关于雨的风情雅致,我好像已经遗忘殆尽,到是包里总带着一把折叠小伞,随时防雨。偶然有一天大雨倾盆,门卫老李在办公室楼下大声叫嚷着我的名字,站到窗口往外一看,婆婆湿了大半个身子站在雨中,看到我笑着说:“孩子,给你送伞来了……”

心里一暖,泪如雨下,所有的委屈都化了。看不到柳枝经雨重,赏不到松色带烟深又怎样?我有棉布样温暖的爱在。听雨听不到文锦心也没关系,我有贴心的爱在,有了它,才能暖了人生,暖了我寂寂光阴。

窗外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此刻,我想留心再看,雨已停了,只有红了的月季花,绿了的桂花树,经风一吹,掉了一地妩媚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