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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湖,七月的只言片语

作者: 长鸿飞雪2011/07/10散文随笔

就在恍惚间,我来杭州已然10年了,对于西湖的迷恋及哀叹,莫过于诗词意象的隽永和凭吊一个个在历史的尘水烟雾中若隐若现的那些灵魂吧!而现时的西湖,时空让她失去绮丽的光华和历史的厚重,尽管她依然婉约、充满风情。

几千年,一朝走遍,这历史再是深远,再是陈厚,便也薄如眸敛轻烟,细如履底沙尘。如今的西湖注定是叫我失望的,断桥,便不是那座断桥,新得几乎以为是才建好,还未来得及擦拭光滑的。否则被那许多年代的人踩了又踩,被那许多的人抚摸了又抚摸的石头,缘何如此这般的失去着岁月沉淀后的质感?

西湖不再是“锦绣文章随口吟,漫卷诗书一手挽”的西湖,看着那些逐渐被新的建筑取而代之的旧影陈迹在波光粼粼中不复往日的繁华,想念着那些越走越远的故事和人被眼前这些摩肩接踵的人群挤得几无转身之隙,便不由得惆怅。

这惆怅来得没有多少由头,西湖一向是热闹的,她从来不缺少人的青睐,不乏故事的推陈出新,总有人制造着事端,为她增上一笔。只是此时的西湖缺少了那些风流的韵致,多少款款风情的浪漫与缠绵,只是那些枯卷中的文字,惟其鲜活于心,才不致被淡漠的忘却。

彼时的西湖是一个妖精,妩媚无比,灵秀至极,说是凡间女子,便是少了她的风流体态,说是九天仙女,便是减了她的狐魅之味,不好落笔着色,颇有增一分则浓,减一分则淡的感觉,一入字便俗。所以苏东坡的“浓妆淡抹总相宜”便有些不实,想起张岱先生的《西湖梦寻》序言中有“一入于诗便落脂粉”,东坡的诗也少不得胭脂香粉味道多了些,其他的诗句细琢起来,都有些兴意阑珊,读着读着那调子便走了。

就算是我十余年前随诗词在意象中寻访西湖,叫我对西湖充满了迷幻般的依恋。杨柳扶风,荷塘月色,依稀烟波,远黛含翠,由着性子走,都仿若踩在旧日的霓虹之中,倘佯在唐诗宋词的旖旎之内。

此时的西湖,除了一汪碧水如故,那些楼台庭院的名字依然,却再忆不起前尘旧事的斑斓光影,也当不得那些诗词歌赋的诸多曼妙之处。带着那些发黄的古卷来看西湖,必会扫兴而归,西湖只可在诗句的古风流溢中去胡思乱想,当不得真。此时的西湖再不能从古典的浪漫中走来,美则美矣,却若那整容了无数次,精雕细琢得无可挑剔的面容般,再无顾盼间的风情万种,流连处的熠熠生姿。

好在,她有许多的故事层叠堆积,随你怎样的挑拣,那些故事总比这眼前的风景动人心魄些。我也是带着故事来的,寻访百年前西泠桥畔苏小小的旧墓,拜谒那个死后都要流连于花丛之间的芳魂。

自然,墓已是面目全非,也做不得美女的最后归宿所在,真实的小小墓被摧毁殆尽,新建的不过是一个应景的摆设,这倒也无妨,中国的坟墓任是奢华,也逃不过大馒头与小馒头之别,美感皆无,只是内中的人与物件天壤之别。而她的不远处,却是武松之墓,这样的一种搭配,倒叫我那些才稍稍爬上眉梢的诗情画意一时无影无踪。一个粗粗落落,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壮汉子,杀个人如拍只苍蝇的草莽英雄,和这千娇百媚的名妓毗邻而居,总觉得是轻慢了,就如这慕才亭上无所不在的诗词,不知为何,叫我生起多许的厌恶,任谁都来题上几笔,也不管这诗词对墓中佳人的唐突与冒犯。

桃花沓水归,哪管流年度,那个如花般盛开旋即又飘然零落的姑娘,是没有多少叫人遗憾的,她是无憾而去的,在最美的那时,绝然而去,这本就是一首再不能续的绝唱。后人的诗篇不过是沉淀自己的世事沧桑,只是都无苏小小的轻灵与超逸,堪不透人世不过春花秋水须尽欢。

景致总在风景外,新鲜的砖瓦上沉淀不下那许多陈年的旧事,密密匝匝的心事又何以在这粉饰一新的灰墙上投注疏影。

我沿着西湖走了整整的一圈,从正午的太阳走至日落,从日落到子夜,我把整个西湖都翻遍了,没有翻出一段我熟悉的故事,梁祝化蝶千古青冢翩迁,白蛇寻情万年塔底苦守,都沉在了这湖底,还是飘落在了他乡?李清照曾在哪块石头上歇息?秋瑾又在哪座阑干旁倚靠?收尽眼底的风景,竟不如掬水月在手般真切,这美丽的风景是与我毫不相关的,我听着时光流走的声音,却不能追溯着与她一起离去。

听着湖水夜晚轻轻的吟唱,我站在一座不属于自己的水岸,迷失在这古典与现代紊乱无章的水域,没有来路,也找不到去路。

西湖,你涌动的暗潮里,可会留下我这一段忧伤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