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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五月,我遥望秋色

作者: 金沙江2011/05/17抒情散文

举目远望,一朵,又一朵盛开的白云,淡雅而精致成一串串风铃,挂在近在咫尺的天边鸣响。风声的袅袅余音里有五彩缤纷的芬芳飘落于山野。一回眼,那个爽爽朗朗的秋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故友般地站到了身前。

一年的希望,从所有植物的根部涌向梢头,该黄的黄了,该红的红了,其实还有粉红和桔黄色。风情万种的色彩使星星点点的绿意闪成这个季节的陪衬。长天无指,却悬挂起绣女绣出的纱幔般的晨曦和薄雾,旭日如古典的大红喜字贴在上面,朦胧之间,季节和季节正演绎着一个蜜月似的过程。

所有的田垄都累成了瘦瘦的肋骨,在无言中弯曲着,朝向没有尽头的远方,已不再计较些许野稗草的歌唱。蛙声仍坚贞地翻唱着已被我们淡忘了姓名的那首古典诗词。

好了,我要和这个季节并肩而立,让血脉下沉成根须,抓住一捧泥土;让心潮上涌,在眼角晶莹成一颗颗谷粒。

柳条棍子顶端鼓胀的布袋已罩不住红蜻蜓的飞翔,那个被长长的嬉闹的夏天磨损出的洞口儿,漏失了许多纯真而顽皮的时光,在风中,在雨里。

透过那一对连着一对的翅膀,在空中架起的薄纱似的羽翼之路,我看到肩挑日月的山岭,会为清露眨动的秋波而充血成神采飞扬的五花山。蜻蜓无声的盘旋,能惊醒枝叶的长梦。一片片落叶,宛然告别的留言,狂草在这个季节的发梢儿。其实,那是岁月的老茧,每年都要脱落。

在蜻蜓的翅膀下,我是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总想把双臂高高举过头顶,成树枝,成禾叶,抑或是成为农家的篱笆院墙,让小小的精灵们歇息下来,最好是筑巢安家,直到来年,或者是永远。

这时节,蜻蜓只能在临近晌午的时候起飞,它们要在一段漫长的时光里,等待暖阳拾走脊背上的那片轻霜。

远处,流露出寒意的水声,潺潺地在我的心间抚摸出别样的暖流。只有当蜻蜓用鲜红的尾巴,在浅唱的河面点出白菊花般的涟漪,我才觉得倏然一凉。

苦也好,乐也罢,不知又是谁借我的额头为岁月写下了一笔。

山路在长夏浓荫连天的绿夜里醒来,长长的懒腰从河池边伸展到山顶上,一眨眼,竟是满目的金黄。芬芳习习,不知是谁的响鼻声,被风儿,在远远近近的林梢间多情地模仿成脆生生的吻别。

蛙鸣渐浅成耳语,呢喃着每颗谷粒的心情。走在山路上,我来不及去看每个谷穗儿,我知道它们正在齐刷刷地望着我。也许我的思想和它们一样,有着深深地俯下身子般的沉静与宛如金刚石色泽似的笑容,于不断的深梦里,在遥望的热切中。不要不信,在这个季节的山路上,你不会走到别处,一步步,你走向的只能是你自己。泥土般默然的山里人会告诉你,他们就是这样一个脚窝又一个脚窝趟过来的。

谁都晓得,我永远不会吐出红缨来,但往事依然会被日月的叶片层层叠叠包裹起来,让我的灵魂成为一穗挤满果实的玉米棒子,结在山路的腰间。是生,是熟?是甜,是苦?是阴,是阳?不敢自说,只等待着来人收获。

无论是谁来,我都希望能有一把扬锨扬出劲风,吹散我生命中那些多余的东西,哪怕所剩无几。

是忧?是喜?这个季节不知为谁在哭出一场又一场冷雨,远山的枫树红娘般望红了无数湿润的眼睛。

一簇簇芦花盛开在秋天的衣襟上,成少女的丰乳,美妙在雨声里,风情在艳阳下。远远的村子依偎在朦胧的山腰里小盹儿,任那座独木桥的倩影横在夕阳的光波中,送一路河水的叮咛走向遥远。没有谁还能相信,那个春天在桥上走过的溪水般清纯的村姑,虽然已达子香般地开放在远方,但她的回望仍留在桥上。只要人们轻轻地踏过,那眼神依然会在桥上悠悠然然地摇荡,吱吱咯咯地吟唱。这眺望是田埂一站接一站送回来的,是红高粱举着火把一程照着一程赶回来的。

随便霓虹灯涂抹出城市五彩缤纷的嘴唇,山野依旧东一岭金黄,西一滩绯红地打扮着自己的嫁妆。村头的路口空空的,只有风雨声匆匆地走来。一排老柳树披着渐渐瘦下来的绿荫望着望不穿的重重复复的云雾。老牛一口连一口地咀嚼着沉默的味道,任知了在它的犄角尖儿上做最后的绝唱。

最好把我也植在村口,成一棵小草,替山村等待在渐进渐凉的秋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