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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高三

作者: 何芬2021/09/17散文随笔

一千零一种离别与相逢系列之

当水如蓝也出现在这趟航班的出闸口时,卿青与黎蜗惊讶地对望了一眼。倒是黎重阳很自然地把行李箱推给黎蜗:“这一路上,多亏如蓝照顾我和你妈。晚上,你们订个地方,我要和如蓝好好喝一杯。卿青,你也作陪。你们这高中时期的‘铁三角’,也叙叙旧。”

黎蜗的未婚夫秦天乐呵呵地接过行李,和卿青一起去停车场取车,然后两辆车在机场出口接上众人。黎蜗一家坐秦天那辆车刚刚好,只剩水如蓝,上了卿青的车。水如蓝把副驾座的车门关上的一刹那,卿青的眼前“哐”的一下划过一片空白,但她手握着变速杆,又立刻恢复了平静。卿青戴上眼镜专注地开着车,水如蓝目视着前方,车,渐渐地驶入这座海洋性气候城市的繁华处……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水如蓝、卿青和黎蜗是皖城二中校园里最普通不过的少男少女。

卿青是学习委员,水如蓝是班长,而黎蜗和水如蓝是同桌。卿青性情比较冷淡,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但是,遇上黎蜗这种瞪着无辜眼神的女孩子,却也难以招架。每次,卿青到水如蓝的座位上与他商量学习互助小组的筹备情况时,黎蜗都要黏糊糊地抱着卿青的腰,把头靠在卿青身上磨蹭磨蹭。“啊呀,别闹了,鼻涕全磨蹭到我身上去了!”卿青一个一个地掰开黎蜗的手指头,黎蜗就“咿呀咿呀”地一个又一个地缠上去,两人少不了一番打闹。

这天,目送卿青绕教室半周回到座位上,黎蜗百无聊奈地趴回课桌,转而盯着水如蓝的侧面发呆。“花痴!”水如蓝目不斜视地盯着课本,冷不丁吐出这个词。

“谁啊?谁是花痴?谁对谁花痴啊?”坐在前排的李清浩竖起耳朵,咋咋呼呼起来。“嘿嘿,是啊,谁对谁花痴啊?”紧张学习之余,同学们对这突如其来的调笑机会格外上心,男生们闹得最凶。

水如蓝的脸“唰”地一下红了。黎蜗慌张地看了看水如蓝,又看了看笑闹的同学,手胡乱一指:“卿青!他说我对卿青花痴。”教室另一边的卿青听了,先是一愣,但也笑着接了话茬:“是啊,抱着我,弄得我一身的口水。”黎蜗偷睨了一眼如释重负的水如蓝,抿嘴笑了。

学习小组分组时,卿青、水如蓝、黎蜗和李清浩分在一个小组,就这样形影不离。黎蜗的爸爸黎重阳是教委主任,还曾是文科班班主任张明的高中老师,当年资助过张明读大学,所以张老师自然是对黎蜗格外关心。学习委员和班长两个学习尖子与黎蜗分在同一个小组,也有特别照顾的意思。

孩子们是不知道这层关系的。但轮到到黎蜗家学习时,大家还是能感受到一些不一样的。很多年后,当卿青在自己55楼的阳台上,抬头望见城市半空的圆月时,便会想起少时在黎蜗家收获的这份温暖。黎蜗家就在皖城二中对面的教育花苑里。她家有架黑漆漆的钢琴。黎蜗的妈妈,脸上总是带着笑,话也不多。当他们在写作业时,黎蜗的妈妈就在一边削苹果梨子或者剥橘子。黎蜗妈妈把水果切成一块一块的,放在碟子里, 再端出一个更小的、放了四个不锈钢水果叉的碟子放在一旁,然后就消失在书房的那道门后。

从黎蜗家告别时,卿青这才注意到,摆在过道里的白粉鞋,就数自己的最旧。水如蓝低头穿鞋时,也注意到了卿青的鞋子,他的眼神一下黯然,但抬起头,仍是明亮的微笑:“阿姨,打扰了。您回屋吧。”

水如蓝回家与卿青有一段路同路。以前,水如蓝没有注意。但是在卿青帮他解围那次之后,他就注意到了。卿青会在一条小巷那与他分开。小巷里面,是小城商品房开发初期形成的一片挤挤挨挨的楼房以及衍生的马路菜市场。卿青那修长如流水清冷的背影,就这样走进那一片杂乱的场景里,走出水如蓝的视线。

水如蓝纳闷,从那片乱糟糟的生活区怎么走出了卿青这样有着近满分的英语口语成绩的女孩子。每天下课,在教室的另一角,被求解难题的女同学团团围住的“骚乱”,却被卿青处理得有条不紊,在这一点上,卿青更像一名穿着素净的白大褂、长于处理疑难杂症的名医,而教室这一头,以水如蓝为中心的跃跃欲试多解解题的男生们,争论声此起彼伏,则显得鸹噪了许多。

不知什么时候,黎蜗却总是游离于这两个阵营之外。她的心思,用在了一些无关的事情之上。比如,在同学分组交换阅卷时,她一边漫不经心地总分,一边拿起笔修改手里那份试卷的答案。最后,批出一份得分为56分的试卷。作为小组长,收课堂作业时,黎蜗也有些心不在焉。

有一天,当坐在黎蜗后面的甄真因为落写了一张试卷,数学得分只有20分,坐在座位上嚎啕大哭时,卿青将黎蜗叫出了教室。

“你为什么针对甄真?她的英语试卷本来可以及格,你却改了一些首句大小写,害她扣分,几分之差,变成不及格;我几次发现甄真的数学作业作为英语作业交了,而英语作业作为数学作业交了。至于那套试卷,从前排往后排传试卷时,是你,故意不把试卷最后一页传给甄真的?”

面对卿青的质疑,黎蜗根本不想申辩:“看她不顺眼而已。60分和56分有什么区别,反正她也考不上大学,我不能逗她玩吗?”说着,几个在走廊打闹的同学推搡了黎蜗一把。“黎蜗!”卿青一把拉住黎蜗避开,一边示意她小声点。两个人无语地站了许久,突然,靠着栏杆上的黎蜗赶紧将身子背向走廊,成串的眼泪就在那时扑簌扑簌掉下来:“为什么谁都可以对水如蓝放电……”“黎蜗……”卿青轻抚着黎蜗的背安慰她,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如果说黎蜗是近在手边的小透明,那么,卿青就是远在水如蓝的世界之外的小神秘,一个丰盈着水如蓝的生活,另一个却牵引着水如蓝的未来。

高考填报志愿时,水如蓝填的是与卿青同样的专业——国际贸易。知道两人的这个决定后,黎蜗双手撑着下巴,将两个人上下打量了个究竟。“干什么?想吃了我们?”被黎蜗盯得发怵的水如蓝不解地抛出这一句。“不高兴。就是不高兴。”黎蜗说着,把头靠到一旁的卿青身上,将脸埋进了长发里。

但是,这一天还是来了。只不过,卿青去的是一线城市的经贸大学,而水如蓝因为分数刚踩线被调剂到了二线城市的大学。

得知自己仅仅被一所地方院校录取的黎蜗,在那天晚上,在镜子前,用剃须刀一点一点剃光了头发,把头皮都剃出了血。卿青从黎蜗父母那得知消息,匆匆赶到,面对面坐着,陪着黎蜗掉眼泪。从此,“水如蓝”成为黎蜗和卿青绝口不提的一个名词。

可是,当年那样沉郁的少年心事,还是穿过这些年的岁月,堆积到眼前。

晚餐地点定在一家高档餐厅,卿青做东。这么多年的闺蜜,黎蜗也没有抢着埋单了。晚餐后,一桌人就坐在长桌前喝着茶聊天。黎重阳直截了当说了水如蓝此次来意:一是来参加黎蜗的婚礼的,二是想考察一下卿青所在的那家上市教育培训机构,期望卿青可以牵个线。黎重阳夫妇说完,就起身要走,说是让“久别重逢的年轻人说说话”。

聊天围绕着高中时期的各自的趣事展开,说着说着,说到黎蜗那时“甜到漏”的个性。黎蜗的未婚夫秦天饶有兴趣地听着。黎蜗看了一眼卿青,笑着搭腔:“是啊是啊,你们只看到我每天那么甜心。可是,谁知道,我也曾孤注一掷……”还未说完,黎蜗眼中便闪烁着点点晶莹。突然意识到什么的卿青连忙叫住黎蜗:“你瞧你……”抬起头,黎蜗目光坚定地看着水如蓝:“这几天,卿青陪你吧。我要忙婚礼的事。”水如蓝看看黎蜗,又看看卿青,微笑着点了点头。

婚礼前夜,卿青陪黎蜗去做身体保养,顺便去做了脚指甲。两个女人并排躺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黎蜗像活了好久了一样的说:“好奇怪。你看着它,越看越喜欢,但心里却在想:它为什么要保持这么久,它怎么还不赶快脱掉,好让我马上可以再去做一次。其实,你心里也知道,就算是再做一次指甲油,你选的还会是这种红色。你说,如果再给我一次高三,我是不是还会喜欢一个像水如蓝那样的人?还会作出那样的傻事?而我,是不是一定就会遇见你,卿青?”

婚礼那晚,卿青与水如蓝走出酒店,沿着灯火璀璨的外滩,走了很远很远。

而那晚的黎蜗,放下她的长发,赤脚踩在被单上,白皙的脚踝衬着猩红的指甲,一步一步走向她的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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