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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母亲节

作者: 邓何河2021/01/02抒情散文

对一个简单名词的解释很可能建构起一个世界。

问题:母亲是什么?

你不能用母亲本身去诠释母亲这个词。

你不能用“妈妈”“直系亲属”“我爸爸的妻子”“家人”“那个唠叨的”这一类概括 用语去诠释一位母亲。

做个简单的算术题:

你从记事起到现在足有二十多年,如果你有三分之二的时间老老实实在家吃饭,一天按两顿饭来算,或许你母亲已经为你做了至少14000顿饭。

如果每三天,你的母亲在家里拖一次地,她与你父亲结婚30年来,或许至少拖过3600次地。

她或许为你换过5000次以上的纸尿裤。

给你洗过1000次以上的澡。

还可以列举很多。十分钟、十分钟、十分钟,堆砌起的一生。一小点、一小点、一小点,拼凑出的浩瀚。

你需要回忆,堆叠,归纳出一系列意象,从而拼贴出母亲的形象,而你所知的这一切的构成,也只是某一位母亲一生的重要片段罢了。你发现得越多,“寸草心”与“三春晖”的古旧比喻就会因苍白而渐失生气,而母亲越加生动。她不是活在你面前絮絮叨叨的中年女人,而是一束绵长缓慢柔软的光,从你看不见的时候开始照耀,光本身没有重量,但照亮的一切都有重量。

这是统计学里难得不显冰冷的一个小部分,每一个数据拆解成一次次行动,都是彼此习以为常的勃勃生机。

而你能做什么呢?

我从高中开始,每年母亲节给老妈送一束花。大学毕业后,每年老妈生日请她吃顿大餐,至今,老妈外出旅游,偶尔赞助点小钱。我以从小牢记父母的生日为荣,但仔细算算,我顶多送了十五束花,请过六七顿饭,为父母做过一些微小的工作,已经算是项了不起的成就。

老妈这些年不怎么做饭做家务,热衷于跳广场舞和户外徒步,有生之年想踏遍祖国大好河山,我则在背后摇旗呐喊,老妈加油哇,乘着筋骨还硬朗,给劲儿玩,人生得意须尽欢。

我是在说:“老妈啊,你别再付出了,自个儿玩得痛快过得开心,钱也别给我存,你自个儿怎么花开心你怎么花。”——隐含的逻辑是,我希望你关怀你自己的生活,不要再那么辛劳地付出,而这种让渡,心中竟然隐隐觉得自己是在做莫大的让步与付出。

权利义务,付出回报,某些尺度上,算不清,也不能这么算。

不能认为因为血缘带来的牵绊就觉得一切付出与归还都是理所当然。人应当警惕一切的先验、不证自明、理所当然。

比如:我爱做菜,某个周末给一群好友做海鲜全席。中午买菜,青蟹、明虾、江鲈、多宝鱼、江瑶、花蛤、生蚝……全是生鲜活物,自己得一个一个杀。家里没有防护手套,宰蟹杀蚝弄得满手伤口流血不止。而后煎炸蒸炒烤,图一个现杀的新鲜,只能上一盘吃一盘,一刻不停从中午忙到晚上九点半,终于坐下喘了口气。海鲜是没捞着两口,人累得站都站不稳。好友心有不忍,也深知语言苍白,只是连连感谢。我那时想的反而是:老妈那些年常常做家务累到躺床上一天不想动弹,那时她想的是什么?

老娘不干了?

辛苦是一种体验,而体验是无法传递的,只能类比。

我学做菜不到半年时常想,我又不欠任何人,我放弃这累死累活的活计,谁也没资格责怪我。我还未身作人父。身边年轻妈妈们倒是常有抱怨:养小孩真是太累了,真害怕有天撑不下去,但她们都撑下去了。

她们在为孩子起第一百次夜喂奶的时候,那份辛苦如何传递与人,如何教人理解?

没有。

我累过,但我依旧不能体会那样的辛劳,更不敢轻言我懂。

老妈可以在怀我的时候中途放弃。她可以在换第十次尿布的时候中途放弃。她可以在做第一百次菜的时候中途放弃。

千万别拿社会伦理谴责说事。不要拿所有的理所当然来说事。没有人生来就应该对你好。

只有懦弱与放弃可被理解,坚持才显弥足珍贵。

那何必计较,你的父亲母亲,不是完美的人格,没给你高富帅的人生;你的学校老师,各有各的缺憾,没带给你最好的教育;你看过的万千书本,理论各有矛盾,没告诉你那些夕死可矣的大道。这一切的一切,只是尽力帮你活成一个完整的人。可到头来,你看,你我他,都活得不完整,可大家都尽力了。

回看时无需怨忿,又何必计较。

自可在大千世界找补。

母亲节快乐,祝天下母亲,活得开心。

累着的母亲们,我知道你们还是愿意继续累下去。你看啊,你放弃了生活,成为了生活本身。你不轻言不妄语,且待那个人的将来,会懂得你曾拥有过,放弃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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