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雨

滴答，季节在说话。滴答，春天在等待我的回答。

薄暮时分，鳞鳞的瓦檐间飘起了炊烟，轻盈、柔软、像一缕缕轻纱在延展。生活的气息被炊烟裹挟着、扩散着，让人倍感亲切。傍晚是春雨最爱光顾的时刻。行走在炊烟中，不经意间就会撞见一粒小雨星，静静的、凉凉的，很调皮地在你额上留下一颗珍珠，或在你袖口留下一滴喜泪。烟中的小雨星们都在低声说话，不细心是听不到的。当你静立在屋檐下，就能听到它们说“滴答”；当你经过小树林，又能听到它们说“沙沙”……它们的语言，还是相当丰富的。

我喜欢听从春雨的召唤，在滴答的喜庆声中走近原野。过去的一年，许多村庄在变高、变靓，一片片的黛瓦白墙，娟立在薄寒渐暖的春天里，给人以成长的喜悦。雨中的麦苗腰围肥大，雨中的油菜展茎抽枝，雨中的果树蓓蕾紧握。行走在原野上，有时会遇到早春里的小野花，那么小，那么弱，几乎不忍心多看它一眼。在乡村的水泥路上，总能遇到衣着光鲜的年轻人骑车飞奔，他们急切地向甜蜜生活的核心区奔去。在田间地头，总能看到那些辛勤耕作的农民，他们在给庄稼除草、施肥，也有人在给果树定型、修剪。走近他们，你会得到最朴实、最真诚的笑容，听到泥土之上最亲切的话语。还有那些憨厚的老牛，啃咬的时光虽然清淡，但眼睛里满是善良与满足。农民与老牛，说不出感恩天地的书面语言，可他们用真诚的劳作诠释着对大地深沉的爱，这种爱，越是走近他们，感受就越深刻。

坐在屋里观雨、听雨，同样会有收获。春来了，天空的云层变薄，即使是落雨天，云彩也很亮。明亮的云诞生明亮的雨，明亮的雨又擦亮明亮的心情。看密密匝匝的雨泊在人家房顶上，听溪水活泼地弹奏着欢快的曲子，一些美好的因子会在心头汇集、活泛。儿童的嬉闹、小贩的叫卖、小车的汽笛、飞鸟的鸣叫都被春雨淋得湿漉漉的，隐隐约约地传来，又隐隐约约地远去。咀嚼回味这种感觉，获得的美妙难以言传。

听雨最好是夜间。夜的宁静放大了春雨的声音，那滴答、滴答声仿佛时钟在行走。雨中泡上一杯茶，摊开一页书，构思一篇佳构小文，都是不错的选择。小楼一夜听春雨。明天，从水墨江南到西风塞北，三千多里的杏花就会片片绽放吧，这滴答的春雨该有多么大的唤醒力啊！看书，唐诗宋词里的春雨会在每个静夜苏醒，它们从书中漫漶开来，让读者感受文字那坚强的传承力。若写春雨类的小文字，最好边与它们交谈边写，交谈的内容记录下来，就是一篇好文章。春雨是健谈的，只要你原意倾听，它们就会与你交谈；只要你捧出一颗真诚之心，它们就会把春天的情感传导给你，让你在雨中再沐春风。

此时，野草尚未起身，燕语尚未呢喃，落英尚未付流水。尽管离春深似海还有段时日，但此时的雨不寂寞、不倦怠，它在呼唤、在歌唱。这生命的滴答声，是一种提醒吧。且背负这种提醒，行向春天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