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红叶

“傍晚，天边的晚霞染红军緑，心仿佛一片红叶在远山飞舞，真的很美。我对战友说，一定要给妈妈采一些香山红叶……”读着儿子的信，捧着他从北京给我寄来的新闻采访书籍，翻看里面夹着的香山红叶，一片片是那么光滑鲜亮、金红耀眼。心里的一股暖流悄悄压到嗓子眼，我吞咽着这些幸福，止不住泪流满面。

午后的斜阳，暖暖地照着院子一角，黑狗乖乖地躺在我的脚下，不时地用眼睛看我，好像知道他的主人来信了。隔壁的小狗兔儿姐也跑过来，黑狗气势汹汹地仰头唬着它，怕它干扰我。兔儿姐且战且退，我破涕为笑，全然不顾地继续读信。

“夕阳，红红的悬挂在天边，似矗立在沟坡的一团火焰，顷刻间，圆圆的火球迅猛燃烧，光芒四射；落日，洪流般溢满树丛，穿透峡谷，射向狭长的水泥路面。此刻，营房、哨卡，和我们全身都披上了金色。那火焰仿佛是慈祥的老人，他折射着我们心中的爱恋，似在提醒我们肩上的责职和神圣。慢慢的，光焰消失在暮色中，天空黯然……黑缎般的夜空，星星蹲在树顶上，找不着北；他和我们一样，像个孩子，眼睛闪烁着悠远的思念……炎热的夏天，暖风一阵阵，和着树木的浓郁气息，夹带着臭氧；一股熏人的热浪席卷着，扑面而来，像一把岁月的刀。”儿子的信，感情充沛，文笔优美，每封信都写得如此精彩，富有感染力，不愧高中毕业，“语文课代表”没白当。

1993年初冬，儿子应征入伍。一百多个新兵在人武部整装待发，要从中选20名，送到北京卫戍区警卫师。儿子被选中，弟妹们高兴雀跃，单位敲锣打鼓放鞭炮，全家人流着幸福的眼泪，把他送上开往首都的军车。

新兵训练结束，孩子给家里来信，说他在着装誓师大会上，代表全团新兵宣读誓词；接着，又代表团部参加了军区蓝球队集训，他们团在比赛中获得了亚军。后来，儿子调到门头沟，负责军械管理，在团部军械操作考核中荣获了第一名，受到部队嘉奖。喜报寄到人武部，全家人欢欣鼓舞，以他为荣。

儿子在信中写道：“哨卡，北京门头沟，军械要地，严格的说，门头沟在人们的视线中不容有”哨卡“的记忆。然而，他是一位庄严的军人，和许许多多哨卡一样，昂然屹立在战士心中……这是一条狭长的山谷，一片郁郁葱葱的白杨林，高高的树干立在斑驳陆离的山涧；军营、红旗、低低的房屋、简陋的办公室……生活简单而又紧张，然而，战士寝室却收拾得一尘不染”。

“妈妈，我想家，战友们个个都想家。星期天，我们才能给家里寄信。这些红叶，是我让香山那边的战友给采的，如果您同事喜欢，下次让他们多采一些寄给您”。

“明天，我们就要进行军械考核。熄灯的哨声响了，我想在被窝里再背一遍要领。晚安，妈妈！”我的眼睛又一次湿润了。儿子每隔十天半月就给家里写信。他给我寄香山红叶，给弟弟妹妹寄“党的十四大召开首日封”，鼓励他们好好学习。特别是冬天，他用相当美的文笔，把北京描写得神采飞扬。

儿子在部队的那些日子，是当妈的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他参军走的那年春节，他的同学一班接着一班的来家里拜年，他们是曹燕飞、施海涛、郭金诚、葛峰……85年，我们去部队探亲，车到门头沟，他的战友们蜂拥而至，帮着擦车的、备饭的、弄菜的，一个个笑得很灿烂。儿子人缘好，指导员和连长在我面前一个劲地夸他。午饭后，连里特批了假，连长随车把我们送到北京，叮嘱说，让孩子陪着，好好逛逛北京城。我们先去天安门前合了影，又去了北海、颐和园、故宫，还一起爬长城、去植物园。5月份，牡丹花开始谢了，而我们还是那样兴致勃勃地拍了许多照片。那次去连队探访亲，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那些红光满面、用大碗喝酒、把“二锅头”当“大碗茶”喝的农村孩子，他们质朴、善良，憨厚可爱，机敏过人，把我看成故乡的妈妈。那激动而发亮的眼神，在一个母亲心里刻下了幸福的一幕幕，就像一片片香山红叶被我制成书签，似一颗颗珍珠镶嵌在人生友情的画框，在生命与知性的海，在记忆的最深处，永远炽烈的燃烧着。

遥望北方，那是一个母亲心中放飞的希望——孩子啊，你终于长成一个壮实挺拔的男子汉了，这得益于在部队的锻炼，得感谢军旅生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