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上的树

后山靠屋墙西边十来步，是桐柏山余脉，登顶可见西沙河溪水湾流。南连金楼山，北接小石山，隔一川稻花田冲，东与湖山遥相呼应。

我脚下的后山，此刻是乡愁的解药。扫眼一望，满山林木，有松树，有栗树，有槐树，有木瓜树……

这棵锄把粗的木瓜树，我小时候是没有的。求学异地他乡后，一个堂弟不知从哪弄来的树苗，前几年不经意间，栽种在后山上。亲人们都叫“木瓜树”，叶同杏树模样，果有拳头大小，熟了香气扑鼻，略有微微酸甜味。和我在海南见到的木瓜树不一样，到底这果树真姓实名叫啥？至今我也没问清楚搞明白。

这棵木瓜树，在一片油绿向天生的松林里，在山半坡的沙土里默默地生长，在人们不闻不问中静静地结果，在我这个游子惊讶询问中，亲人们方觉得村里添了新树种！

我小时候，后山背阴西半坡，有一片栗树；北半坡山上，有三十多棵松树，像绿云一样飘在村边；靠村后朝阳坡上，大人说那年过日本兵，新四军在后山打阻击战时，大树的粗干深根，让鬼子的炮弹炸坏烧绝了。从此这后山阳坡，就只长青草皮，偶长几棵生命力极强的低矮山里果刺，也长紫花吐蕊的黄荆条。

那半坡栗树，那些红皮松，田地归各家后，被砍掉当烧锅柴禾了。山坡随之被开垦成荒地，种上“望天收”的花生。坡上树倒了，爬地草没有了，雨水一来，黄泥汤上下横流。花生没见收多少，看见满目青山野地，弄成破壳的烂鸡蛋，黄汤汁液随处滴淌。又若妙龄女破了相，到处累累伤痕：雨天泥水横流，晴日风起尘扬，弄得人们可不得劲了。

吃一堑长一智，后山荒地有人种上树。这家种上松树苗，那家种上粟树棵，家家靠山居住，户户山头荒地种树。这树那树，入土接地气，有苗不愁长。三五年功夫，山青雨水白亮；十多年过去，绿树村边合，摇动山风卷青浪，吐出香气绕庭院。

千里之外归来，我踩在后山土地上，眼前的风景林，将小村绘进油画里，嵌在淮源溪水风光中。亲切的环境，陌生的树木，我看到新树种，有苹果梨，有石榴红，有柿子树，还有紫皮核桃……儿时那酸甜美妙野生的秧李子，在秧田埂上也遇见了！这当柴禾砍倒晒干烧锅的野果树，人们用上沼气液化气后，再没进灶台炉膛的机会，任由疯长成两米来高小树，结满红彤彤的果子。雨淋风过，果肥叶瘦，晶莹剔透，绿中泛红，红里映白，那一层戎戎鲜毛白，浮在水灵灵红果上，让人不忍去摘，那诱人的清香，令人乡愁顿除！

走在后山上，草丛亲热鞋面，露水染深裤脚，温情暖意在心头。跺脚在村村通水泥路上，一行湿气抖落在车轮印迹上。村里的亲人们，家家都有小马力的拖拉机，有的驾上小轿车，有的开上了大马力旋耕机，有的盖起两层楼房，有的在镇上购了新房……

最让我惊喜意外的，是村里的小夫妻们，他们甘愿省吃俭用，争相将孩子送到镇上幼儿园，甚至送到几十里外的县城，租房由妈妈在城里陪读上优质小学。故乡小山村，十来户人家，人口总数不过百，在外边工作的有二十多个，遍布天南地北，几乎家家都有！生活榜样的力量，使现在的年轻父母明白，有文化比有力气更重要，给小家庭挣富贵存金钱，不如让小孩子读好书。

我站在后山上，这炮火燃烧过开荒伤害过的土地，获得新生后成了祥和生活的亮点：树林茂盛，翠绿含烟，飞鸟翩翩。“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家乡后山上的树，历经风雨冰霜长成了林；村里求学的后生，也如这山林之树，顽强地扎根乡间泥沙石间，通过十年寒窗精读吸取养份，在知识的阳光雨露中成长成材，必将撑起人生的一片新天地，在祖国建设热潮书挥汗写青春！

眼前家家炊烟起，我仿佛闻见母亲蒸菜包馍的纯香。此刻，耳际飘来浓郁悠远的歌声：“山沟里空气好实在新鲜……满坡的野花一片又一片……花红李果啊像蒜瓣，把树枝压弯……”

耳熟能详豫剧唱腔优美如旧，魂牵梦萦故乡山村换了新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