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首页好句子
倚栏轩 > 散文精选 > 优美散文 > 正文

远方的萝藦

作者: 修瑞-牧野草堂2020/06/26优美散文

我放在南窗台的一个花盆里不知怎的长出了一棵萝藦。原本我并不知道萝藦这样一个名字,我只知道在农村老家,它有一个生动形象且烟火味十足的土名——哈喇瓢。

既然同居一室,出于基本的礼貌,总该知道对方的本名才好,即便它只是一棵植物,我们之间除了我给它浇水搭架而它回报给我一片绿叶,便再无更多交流。我猜想它应该会有一个更脱尘甚至蕴有诗意的名字,就好像婆婆丁学名蒲公英。是的,哈喇瓢和婆婆丁都属“空降兵”,它们都是驭风高手,它们都是一出生就背着一芃毛茸茸的降落伞,然后驾风去到远方。

我上网搜索哈喇瓢,于是就找到了萝藦这个名字。

它是什么时候潜入我家的?花土是两年多以前就在那里的,那时为了迎合妻的喜欢,盆里栽了一棵白百合。可惜,我不擅长养花,偏只会弄草。所以,不出一年时间,百合便枯死了。后来栽了一棵辣椒苗,几个月后,收了大大小小十六个青椒。再后来,花盆就闲置了。那颗萝藦的种子若是原本就混在花土里,两年多以前就应该生根破土了。所以,它只可能是最近才空降到那里的。

一个多月前的一天下午,赶上天气晴好,我和妻在家打扫卫生,妻曾拆下纱窗刷洗。从拆下到洗后装上,中间大约有一个小时时间。我想起来了,那天我曾见到一颗种子驾着降落伞在我的屋子里盘旋。那时蒲公英尚未开花,不可能是蒲公英的种子。其实,无所谓什么种子,没多想,伸手捉了它,复又送去窗外吹走。想必,花盆里的这棵萝藦便是那时埋下的种子。

那么,它从哪里来?它不是我所居住的这个小区的业主,这小区里的一草一木,我大约都认识。小区身后倒是有一座桃源山,只是那山不大,我常去那里散步,却从未见有萝藦生长。或许,整座吉林城也未必有萝藦结荚,这萝藦的种子只可能来自城市以外的乡野。

乡野之于城市,便是远方。而城市之于乡野,同样遥远。

犹记得那时我还住在遥远的乡野,祖母还健在。祖母曾当过村里的赤脚医生,识得村子四面山林里上百种中草药。她常带我去村子西边的山沟里挖清热败火的黄芦木,采清肺化痰的萝藦荚。祖父母上了年纪,每到秋后便咳嗽痰多。这萝藦荚切丝晾干后煮水,便是最经济见效的化痰药。我喜欢采萝藦荚,当然,那时只知道它叫哈喇瓢。这名字太形象了。裂开的果荚满满地盛着早已背好降落伞的种子,待一阵风来,一团一簇的雪白绒伞向着远方张开,成百上千,铺天盖地,然后留下一个瓢样的荚壳,或挂于高枝,或攀在岩壁。

我喜欢采萝藦荚,起初是因为贪玩,捧出一把种子等风来,或者用嘴在掌心里制造一场风暴,然后追着随风向远的种子们在枫叶红透了的旷野里奔跑。后来则是羡慕,羡慕它们可以像仙人驾鹤一般驭风而去,飞跃山河,满怀憧憬地奔向远方和远方的远。

祖母说,人总有一天也会抵达一个自己的远方,无论是谁。

多年后,我在几百公里以外的城市眺望那片曾经无限向往远方的故地与光阴,那些被我吹散于掌心的萝藦种子,未必比我飞得更远。我与那些种子源自同一个地方,如今天南海北扎了根,我们各自活在当初的远方里,而当初向往远方的那些日子,又成了新的远方。

我与千年前的诗人王维颇有同感,深信“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我花盆里的这棵萝藦未必来自我的故乡,但它来自远方的乡野,这一点毋庸置疑。那乡野的远,天然就有了故乡那熟悉的泥土味。我问它,我与祖母曾采摘萝藦荚的那趟山沟,是否还有萝藦在眺望远方?是否还有如我与祖母那时模样的人,枫叶正红时捧一把萝藦种子吹散于掌心?它不回答,只是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把藤蔓爬满了我的窗台,爬成当年我认识的它的族类样子。

我在网上搜索哈喇瓢时,除了搜索到萝藦,还找到了另外一个更加诗意的名字——芄兰。这名字,我太熟悉了。《诗经?卫风》里有诗句“芄兰之支,童子佩觽”和“芄兰之叶,童子佩韘”。这首诗的名字就叫《芄兰》。

没想到,一颗萝藦种子穿越几千寒暑,飞过千山万水从《诗经》中来,与我在这远方相遇,并同居一室,何等的缘分。我忽然特别想看到它在我的阳台上结荚。那时,我会拆下纱窗,让风带走所有的种子。也许,有一颗会回到远方的故乡。

精彩文章 作文大全 快乐日记 感悟日记 感情说说 个人签名 爱情语录 生活日记 现代诗歌 心情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