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纺车嗡嗡入梦乡

作者: 潍坊王会涛2020/04/22抒情散文

那天我们姊妹三人回老家收拾房间,从角落里一下子翻腾出了母亲的纺车。那一刻,我看到她老人家那昏花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明澈了!就像她年轻时纺线用的盏明亮的油灯。霎时间,往事如同潮水一样从记忆的深处像春天的泉水一样涌现了出来……

小时候的我最喜欢依偎在母亲的身旁听着嗡嗡的纺车声,在冬天雪花遮盖厚实的深夜里躺在暖融融的被窝中,进入甜蜜的梦乡。 母亲则继续端坐在炕头上,一边手摇纺车,一边哼吟小曲,在嗡嗡嘤嘤的纺乐声中,扯出一家人的幸福和希望。纺线前她要把棉花搓成细细的棉花卷儿,再用一根高粱箭杆儿把大捆的棉花绒子(弹出籽粒的棉花半成品,过去农村用以制作棉衣夹层的主要原材料)撕成巴掌大小的块儿,然后在一块光滑的木板上搓成卷,一会儿就摆成小山似的一大堆。“嗡,嗡,嗡……”,纺线开始了,她好像弹奏着一件乐器,声音、节奏那么和谐有序,长长的棉花卷儿经过拉、抻,变成洁白的棉线。一根根棉花条便从母亲的指间变成了粗细均匀的纱线,我就是在这温馨的纺线声中慢慢长大的。

纺线是件十分辛苦、繁琐、单一的体力劳动。春秋和冬季母亲除白天下地干活以外,总是抽出早晚的空闲时间进行纺线,尤其是到了冬季要给一家人赶制新衣,得经常昼夜忙碌。我那时总觉得母亲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觉得劳累。晚上我在睡觉之前,总爱喜欢爬在被窝里露出小脑袋,看着母亲纺着线并给我讲故事:解放前前街上大爷思想守旧,是个“老封建”。有一天晚上村里唱大戏,他的三个女儿偷偷地跑出门去看戏。不成想大爷看到半部戏时突然要回家,邻居赶紧找到他的女儿们通知立即回家。匆忙中她们爬过矮墙回家赶紧找出纺车装作纺线的样子。大爷一看对大娘奇怪的说:“今天怎么看走眼了?好像是咱家的三个妮子在看戏,可能是老眼昏花了吧!”大娘赶紧帮着打圆场……不一会儿我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就开始打架。当我一觉醒来时,发现母亲依旧不急不躁地纺着线,直至我再一次睡去……从那时起便体会到了母亲的坚强隐忍与生活的艰辛。

就是这架破旧的纺车,帮着母亲一丝丝拉长那段艰难困苦的日子,搓拧深情,共同把美好的年华纺进了逝去的光阴。 平日里,母亲对于纺车十分珍惜,用一块棉布做了一个“纺车罩”盖着它。使用前扯下,轻轻弹去纺车上的灰尘并擦拭得干干净净,注好豆油拉拉线紧紧绳,最后摇一摇是否好用……每当纺线的时候,她常常嘴里一边哼着不知名的歌曲,动作不紧不慢自然顺畅,伴随着抽线的长短,转动也变得快慢自如。有一次趁母亲休息的空隙,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一本正经的像她那样学习纺线,然而却总是手忙脚乱,累得满身大汗也时常顾前顾不了后。这时母亲便和蔼的教导我:“纺线必须心、眼、手三点合一,和你学习一样不能分散精力,刚才你就是因为注意力不集中才会断掉的。”母亲这简洁的话语,充满着哲理,在我的内心深处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从那以后,我开始端正学习态度,认真听讲,放学后就帮家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农活,锻练成了遇事不慌不乱,沉稳有序的好习惯。从小学到高中连年都是班干部并被评为三好学生,初高中时都兼任语文课代表,参加工作后一直从事文字宣传工作,与那段时间是有着直接影响的。母亲纺线常常累得腰酸背疼手腕肿胀,可她从来没有喊过苦叫过累,为了家庭含辛茹苦,任劳任怨。

纺线是母亲深藏进情感心房的“绝门技艺”,纺车更是她相伴多年和为我们一家人的穿衣做出贡献的“挚友”。这架纺车有些破旧了,轮翼坏了几个,轮毂也裂损了,车身几乎散了架。“用是用不成了,兴许修理一下还能用,因为土地流转棉花绒子很难找了。”母亲经常喃喃的说, 但我们却像文物一样精心收藏着它。因为它记载着母亲辛勤操劳的岁月和我欢乐温馨的童年,给了我战胜困难的信心和勇气。

“灯焰摇摇苦读夜,纺车嗡嗡十年窗。竹影萤光桥畔月,春花秋叶案头诗。”这架镌刻着沧桑往事的纺车,如今依旧独自躲在岁月的深处,和眼下这个科技飞速发展进步的世界不离不弃。 此刻,我多么想让回忆在母亲嗡嗡的纺车声中继续,像儿时那样陪伴在她的身旁,看母亲年轻漂亮,听纺车嗡嗡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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