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天色未明，昏暗的云朵像一床床松垮的棉被，残月疏星挂在树梢。

海星老汉手拎粪叉，挑着一担箩筐，在巴拉盖的街巷巡视。拾粪这活就得起早，晚了连一颗驴粪蛋也捡不到。

院里的鸡，早被海星老汉收拾箩筐、扁担声惊醒，弄得全村的鸡天未亮就七声二气地开始打鸣。

爷爷也是个披星戴月的人，在大地还是漆黑一片时，爷爷心中的天就亮了。爷爷先扫自家的院，再到大门口外扫村道。

其实，鸡叫不叫跟人关系不大。有的人不用鸡叫也早醒了，有的鸡叫也不醒，还有的人时候到了自然会醒。

随着屋顶烟洞上的火星与炊烟升起，爷爷和海星老汉扛着铁锹走向了自留地。待村人下地时，老汉们已把各自的地块翻得齐齐整整。

童年的我，看不懂爷爷和海星老汉这俩个“财东”。父亲不屑地说算甚财东，不过是成气候的勤快人，省吃俭用积攒下的家业。我和父亲争辩剥削的事情，被父亲抽了一骡鞭，我委屈地流下两行热泪。

小学教室的墙上挂着收租院的挂图，同学们在议论刘文彩，指指点点，我的心七上八下。

冬日的清晨天色尚黑，刚上小学的我背着书包去了学校。踮着脚打开教室的锁，开始生炉子。当火炭把炉肚烘红，我便走向教室前边的家属房。靠东墙的那间是班主任茹老师的家。我敲了几下门，屋里灯亮了。“等一等，可以进来了。”穿着短裤背心的茹老师刚跨上炕，我推开了门，老师新婚的女婿还在被窝里。

老师家的灯管雪亮。我把地下的火炉生着，老师也穿好衣服。我的手脸又被老师擦洗一遍，涂上了好闻的雪花膏。老师边收拾家务边辅导我功课，直到天色亮后，我才和老师回到教室。

那年的冬天，我的手和脸整天都是香的，令小伙伴们羡慕不已。我吃过老师家的糖果、饼干，喝过老师冲的奶粉，也是老师引以为傲的“尖子生”。

第二年，老师出生不久的孩子病了，带着孩子去外地看病。我们班换了老师，我和同学们都特别想念像妈妈一样可亲的茹成莲老师。

四十多年后，在我的梦里仍会出现茹老师在晨光中为我辅导功课的场景，那亲切甜美的声音让我心生无限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