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花与小叶紫檀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耸人听闻，各种负面新闻对人们的视听神经形成轰炸之势。

居家隔离的这些日子，每当在书桌前坐下准备读点书或者写篇文章的时候，我总是要先端详一会儿面前的一盆水仙花。说是一盆水仙花，其实只是一个球茎上长出的三棵枝叶。两侧的两棵徒长枝叶，只有中间一棵是有花茎的。水仙花不是常见的浸泡在专用水仙花盆的水中，而是栽种在高十多厘米、钵盂状的瓷盆中的泥土里。当然，盆中倒了不少水。过年前我在淘宝上买了一袋漳州水仙球，专用的水仙花盆放不下，便把多出的这一颗水仙头栽在这个原本养莲花的瓷盆土中。

我之所以端详这株水仙花，是因为花茎的变化令我惊诧：花朵已经枯干的花茎，一天24小时内的姿势，有时朝向室内顶灯方向直立甚至还要往后仰，有时朝向窗户方向呈45度角斜刺状，有时呈90度角弯曲向窗户方向平伸；日复一日，周而复始。变动幅度之大，很容易使人联想起钟表的指针。须知，这枝水仙花茎足足有60厘米长。略懂杠杆原理的人都知道，举起、降下如此细长的花茎，需要耗费多大的力量。

植物具有向阳性的道理，我是早就知道了的。后来读杜甫诗，又读到“葵藿倾太阳，物性固莫夺”的句子，印象更加深刻。但是，植物向阳性的背后有着如此巨大的力量，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植物向阳性的表现，植物学上是这样解释的：光照使植物茎叶的生长激素向背光的一侧移动，从而使这一侧生长较快，枝叶于是呈现向另一侧的光源方向倾斜的姿势。水仙花茎日夜之间，有那样大幅度的变化，弯曲处两侧生长激素的起伏消长速度之快、力度之大，不难想象。这是多么神奇的事情！

单独地看水仙花茎的向阳性表现，我们可以歌颂光的魅力巨大，也可以赞美花的追求执着。

但是，很不巧，我的书桌上、水仙花盆旁边还放着一盆植物：小叶紫檀。

众所周知，小叶紫檀是一种十分名贵的树木。多产于热带、亚热带原始森林，其中以印度迈索尔邦和缅甸所产最为优质。小叶紫檀生长速度十分缓慢，5年才成一年轮，800年以上才能成材，有“一百年长一寸”的说法。这种树木的最大特点是密度大棕眼小，密度和硬度均为木材之首，被称为“帝王之木”，犹太教经典《密什那》称它为充满正义能量的天赐之木。小叶紫檀木性稳定，纹理细密，不容易变形开裂，是制作名贵家具的首选木材。参观过紫檀博物馆的人，都见识过这种树木的卓越品性。

根据我多年侍弄花草的经验，在干旱的北京，室内栽种木本植物是十分困难的。因为空气干燥，叶、茎、根储水又少，一旦缺水一天半日，就会造成植株脱水，枯萎、死亡是不可逆转的事情。不像草本植物，根茎叶片往往都富含水分，耐干旱，有两三天乃至十天半月没浇水，都不会枯死。在我老家浙江台州随地栽种都能成活、两三年时间便可以枝繁叶茂花密的栀子花、杜鹃花、山茶花，在北京家里我尝试过三四回，都活不过半月，以失败告终。

没有想到，木本且极其名贵的小叶紫檀并没有那么脆弱。网上购得，在我家已经三个多月了，还连一片叶子都没有掉落。商家说它是一种很容易养活的观赏植物，并没有说谎。

被我放在水仙花盆旁边、书桌一角的小叶紫檀，应该也是具有向阳性的。但是，它跟水仙花截然不同，两个多月了，它看起来纹丝未动。比起水仙花的一天里不停转动身姿，它简直是坚如磐石，定海神针一般。

在这个疫情肆虐、人心惶惶的非常时期，我们该用什么样的词句赞美小叶紫檀这样的植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