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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邻的山水

作者: 陕西李丛莉2019/12/19优美散文

如果按实际地理情况划分,家乡蒲城的土地可以一分为二,南半片属于平原人家,北半片则属于黄土高坡。印象中,如果蒲城的北山是石土的混合物,走累了还可以随地找块石头歇歇脚,出了罕井镇的北门,到了临县白水地段,山就基本成了黄土覆盖的土包子。

金秋的尾巴,天气时晴时阴,本打算野游白水的云台山,因要路过林皋湖,想想秋日的湖光水色,便一同逛了。带路的还是武家老弟——武氏侄系某某代有待考证的传人武万荣。另外便是有着忘年之交的李慧菊和梁亚英两位老大姐。

关于白水林皋,做女儿时就听一位出嫁在那里的叔辈姑姑讲过。那时林皋湖还不是湖,只是个大水库。具体有多大,我也想象不出,听姑姑说,水库建成那年,水面浩渺,一群活蹦乱跳的年轻人乘舟去水库对面搞基建,因超载,舟覆人沉,竟无一幸免。关于那里的山,更是荒凉鬼魅,时不时山滚泥下,屋毁人亡。她居住的村庄附近就有人家在大婚的当日被覆盖在山中,喊都喊不及,百十亲友紧跟着贺了阴婚。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有时候我们不一定要冒险去做“人定胜天”的买卖,也许顺应自然,才能改变自然。事实证明,人类理应是大自然最好的合作伙伴,只有这样才符合生存法则。实际上人类一直都是这样努力的。如先辈从飞鸟翱翔中制作的风筝,又从风筝中发明了飞机,而牛顿从苹果落地的声音里预见的万有引力和它的数学公式,早已成为物理学不可缺少的基石。……

透过车窗,黄土高坡特有的的地质风貌一会在公路旁筑起高高的长城,一会又跑进深深的沟壑。近年来,国家仿佛觉醒了,变开挖为建设,在环境保护这一块很是下功夫,这里也不例外,颓败的黄土埝已经变成一层层阶梯,绿植像是巧媳妇妇纳的鞋底儿,参差有致的从阶梯上冒出来。从路边到田野,这里一沟鹅黄的枯杨,那里一墚橘红的柿子。除了我们当地的树种,还有来之江南的银杏,栾树等。末秋又是那么高远,一会是青柏翠竹掩映的蓝天白云,白云远游时对比出的迷蒙山影;一会是参天的柳条垂成的月亮门,飞舞的叶子牵着我们微风似的漫行……

将要进入林皋湖时,公路被护栏隔成三条深黛色的绸缎,至上而下的旋转着。进入湖区,仿佛睡梦里闯进一片走也走不到头的私家园林。——收费站没有人收费,游人更是寥如晨星。和我们蒲城的卤阳湖一样,湖也是开发的,所不同的是,湖水不是疏河引流而来,而是雨天从四面的山体上自然蓄积的。日里水养着山,山养着水,湖光山色的循环往复中,山结实了,水茂盛了,早已看不到昔日贫瘠的黄土,到处雾绕翠屏,峰峦叠画,翘首见鹤飞,附身听鱼跃。

桥是少不了的,先是一个木制多弯道的,类似于各个风景区流行的爱情栈道,桥下也少不了荷花蒹葭的陪衬。可惜这时节都枯萎了,裙裾散烂,苍凉地戳在浑哗的水面。过了桥,水渐渐清澈空灵,在光线的作用下,霎那一片豆绿,霎那一片石兰……湖畔野草丰美,野花妖娆。

离开城市那些机会主义的天堂,没有社会生活的压力,没有家庭琐事的牵绊,我们不知道怎样形容自己轻松愉悦的心境。武家弟弟有一句话却是极妙——我们都是纯真可爱的孩子!我们对着湖山孩子一样大声的呼喊,拍照。在这样没大没小的欢闹中,多日不肯下解的食物竟然跟着在我的肚子翻腾起来。

“谁想上厕所?”我问。

李大姐在湖边采野菊,梁大姐振振有词:“跟着苍蝇上厕所,跟着蜜蜂入花丛”。出来看两个都窝在花间,我便带着武家弟弟先自跑上一座拱桥,许多蜻蜓赖在桥墩上,见人也不躲,捏着翅膀研究一番,等到两位赶上来,我又跑到前边的吊桥上摇晃。

“丛莉,不摇都要栽跤。”李大姐颤微微的。

桥栏上缠满了绳索,我想象着他们掉下去被网囚在半空的样子,便道:“网肥蟹呀网肥蟹,捆大虾呀捆大虾。

出了吊桥,蒙蒙的太阳早已偏西,湖色还远着,方想起正经要去的地方。

乡路多歧,导航仪到了这里也难辨始末。我们跑岔了道,几经周折才看见一座山,云盘雾绕里,满满当当铺金撒翠的植被,想必是云台山了。这山却不是拔地而起,而是深陷在一个大沟中,那些云雾想必也不是来之天上,而是沟中的湿气所为。因为这沟上就有人家,蒙蒙的夕影罩着,斑斑的树影绕着,庄子土里土气,和平常的人家并无二异。相比之下,那山美的实在太诡异了,让人误以为看见了海市蜃楼,或沉迷深梦,到了陶渊明的桃花源。

虽然和我们相隔不过几十里路程,这里的山却极少看见开挖的痕迹,人也保持着古老淳朴的风气,时间对于他们仿佛是缓慢的,鸡还是几十年前的老品种:麻麻鸡,来杭鸡,芦花鸡,核桃冠子。公鸡还是那么高高在上,拖着迷人的金红袍子绿翠尾,带着一群鸡婆娘慢悠悠地在没有围墙的林中调情觅食。牛也是古老的老黄牛,系着牛铃,毫不顾忌的在公路上叮当。

我们却看不见通山的路口,在路边几个闲聊老汉的指引下,才找到一条坡度极为陡峭的单行道。峰峦延绵的夹击中行驶了差不多七、八里路程,终究被一座至高的山峰截住了去路。下了车,看看太阳,离落山也就一根香的功夫。山下临建着几间板房,护林人告诉我们,这山虽美,并无庙宇,传说中三肖娘娘的住地早已破败的没了踪影。

登山是没有希望的,武家弟弟自去板房和护林人闲聊。板房旁鸡犬相闻,另还有一片数十米深的泥塘,绿汪汪的蓄着半池肥水,十来只大白鹅“鹅鹅鹅”在里面搅动。我和两位大姐便跟着大声吟咏“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鹅们受到惊吓,爬出泥塘跑进了一片空地,我们跟着跑过去,三追两追,作鸟兽散了。我们在空地上转悠,看见野花采野花,看见药材采药材,直到梁大姐想起家中病着的那位,武家弟弟在板房外呼叫……

天,已经全然暗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