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翘首以盼

作者: 秦大泉2011/04/14散文随笔

在童年的记忆里,像这样茂盛的庄稼地还是不多见的。画面上的人物流露出了少有的喜色,并且有人骑上了摩托车。这是令人十分羡慕和向往的事情。

1978年是恢复高考制度的第二年。那一年,我初中毕业考上了中专。父母的心情,同分到土地的庄稼人的心情一样,是充满了喜悦的。当时,有两首歌让我记忆犹新,一首是《在希望的田野上》,一首是《祝酒歌》。对于没有任何背景的农家子弟来讲,对于我们这样世代耕作的人家,我的金榜题名意味着改变了一个家族的命运。

我穿着布衣布鞋走进了西安这个大都市。因家庭贫寒,我每月还能享受14.5元的助学金。有一年冬天,学校还补助了我一床棉被,睡觉时身子就不再蜷缩在一起了。记得我的班主任还带我去她家吃过饭。我当时16岁,个子矮小,老师领我去她家的时候,是亲切地摸着我的头走的。我学习的刻苦精神和成绩,老师和同学们都交口称赞。我写的作文还被拿到几个班级点评过,老师的批语比我的作文还要长。

我把校园的生活写信告诉了父母亲。姐姐给我回信说:父母因儿子在省城读书,在家干什么都有精神,地里的庄稼长得也特别好。我每去一封信,他们就会把信的内容张扬给邻里亲戚,谁到家里来就把信给谁看,很长时间都沉浸在儿子生活的幸福之中。父亲为了让我在外面不受紧,农闲时还到砖厂给人家背砖。冬天还好受,夏天从窑里刚出的砖块,滚烫滚烫的。为了挣钱,父亲大热天竟穿上了棉袄,并且要用水把棉袄浇湿,一趟一趟地驮背。母亲在给父亲送饭的时候,有时也穿上棉袄背砖。生活虽然艰辛,但父母心劲十足,整天见人都是乐呵呵的,儿子撑起了父母的精神和腰杆。

一个学期过去了,儿子要回来了。父亲就有些得意地翘着腿,笑容可掬地坐在村口。母亲也站在那里,一只手搭在额头上,企望着儿子的归来。每当我要回来的时候,父母就吩咐姐姐骑上车子,到集市上买点菜买点肉什么的,并且要把抱我长大的外婆也叫过来。接到了儿子,父亲照样要领着我,参观他种的那片丰收在望的庄稼,参观他新栽的苹果苗,参观那块快要成熟的西瓜地,一边看还一边讲着村里发生的新鲜事。真的,我每次放假回家,父母都是老早就这样守在村口,就这样坐着站着。村里人都对我说,一看你爸你妈站在村口,满世界的人都知道你要回来了。

收假走的时候也如此。走的前一天晚上,亲朋好友就来家里了。有的用手帕包几个鸡蛋,有的带点水果,有的送双鞋垫。反正要把提包塞得满满当当了才罢甘休。有几次,家里人硬着往里装东西,竟把提包的拉链撑断了,撑断了母亲就用针线再缝上。在那一刻,我就真切地感到慈母手中线,不仅仅是意恐迟迟归,它缝的是无以复加的沉重的爱啊。

第二天走的时候,父母和姐姐妹妹照样要抹泪,并且一直要送到出了村口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上了车子,骑了好大一会儿,再回头的时候,却看见父母还在不停地跟在后面走着、走着……直到我的泪水模糊了老家的天地……

如今,父亲已离我们而去,母亲还在村口守望,姐姐还在村口守望。记得在父亲弥留之际,我在八百里秦川的西部山城工作。接到电报后,我驱车火速往回赶。不料没走多远,汽车坏了。我又从单位调车来,拼命地往回赶。那时高速公路还没有修到老家,几百里的路程竟折腾了六七个小时,而父亲却一直坚持着等我回来。当我跪到他老人家的床前,喊了几声“爸爸”、“爸爸”的时候,父亲突然睁开了眼睛。我紧握住他的手,他对我笑了一下,就倒在了我的怀里……

庆仁的这幅欢喜的画,却让我读到了太多的沉重、苦难和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