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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枫

作者: 独石塘2013/10/08抒情散文

双枫鼎矗,哨望村落驻,适意风吐。撰志无言,虚越春秋,枝繁叶茂依旧。风云掠过轻颔首,问道是,明烟清露。意念初,绸缎拂袖,掩映半山晨雾。思过青葱岁月,落花撒院屋,泥瓦增釉。燕舞莺歌,雀跃蝉栖,树鼠黄蜂同宿。相生自在春秋赋,恁暗忆,钺轮超度。意境迁,山峻森幽,难觅故荫风物。题记 疏影

村里又有人被黄蜂蛰伤。最近接二连三地出现黄蜂蛰人事件,搅得整个村庄人心惶惶,担心不知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黄蜂也会降临到自己头上,看着被蛰伤的人因疼痛而扭曲的表情,觉得自己正在承受着被蜂蛰过的苦痛和肿伤。从这时候起大家变得小心翼翼,不问天气状况怎样,出门之前得先找一顶草帽或斗蓬扣在头顶避免受伤,这起不大不小的事件,已经引起村民的惊慌。一群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的黄蜂,开始搅乱村里平静的生活,为消除隐患,只有先搜寻到蜂巢的准确位置,并将它们一举捣毁,打消村民惶恐心理让人安心生活,才能恢复村庄往日安稳祥和的状况。

担心自己随时会遭到黄蜂袭击,走路的时候大家就在留意周围的情况,部分村民已经注意到从头上飞过的黄蜂,便开始追寻它们的行踪,通过观察黄蜂的飞行路径,已推断出蜂巢的大概位置,就在村庄后面的两棵枫树树丛中,究竟是藏身在哪一棵上面,还须近距离观测才能确认。可是在春夏时节浓绿尽染,大地山川连成葱绿一片,清风吹拂绿意涟涟,枫树就溶身在绿波里面,满目清绿竟无从分辨。枫树同时也是飞鸟昆虫的家园,喜鹊相逢厮守眷恋,蝴蝶轻盈飞舞其间,齐聚树丛共享空间,百虫飞舞是非难辩。黄蜂把蜂巢筑在树冠层荫间,被层层枝叶遮盖包裹起来,平时利用枫树遮避风和雨,也阻断行人视线,很难发现有它的存在,导致多人被蛰伤却不知蜂从何降,树冠就是它们最好的屏障。

我对这两棵枫树的最初印象,从能感知到外界事物存在的那时候起,它们就已经在生活中呈现,到底村庄与枫树是谁在先却无人知晓,无据可寻,这对大家来说已无关紧要,没有谁去理会和考究。只是平时在不经意间一扭头,它们就会矗立在眼前。自然的风景,烘托相衬的场面,相映生辉早成和谐画卷,生活之中已成习惯。夏日葱郁挺拨的身躯,金秋枯黄飞舞的落叶,寒冬光秃挺立的树干,春天枝头新吐的嫩绿,年复一年在村庄后面转换。不过更深地记忆却是来至于从心底里面对它们由衷的敬畏感,因为每年春天,村庄里面的一些小孩莫明其妙地就会患上皮肤病,身上出现许多红肿的小疙瘩,当地习惯称之为风蛋(风团),应属在花粉传播时引起的皮肤感染。大人便把它迁怒至枫树头上,认为是它们给村庄带来这种不祥的症状,为此警告村里的小孩,不要往枫树边上靠,以免身体受到它的感染。耳边聆听的教诲,身体瘙痒的感受,心理产生对枫树的恐惧,每年都有小孩子的皮肤因此而受到感染,这种畏惧在心里就一直存在内心无法消除。

记得有一次大伙在附近砍柴的时候,为这两棵树到底有多粗大家开始争论起来,其实很想知道的结果,就是想看一看这两棵树需要几个人牵手才能够合围得过来。相互怂勇相互推诿可是谁也不肯上前,毕竟心里还是担心此举会引起皮肤过敏,在没办法的情况下,中间有人提议,谁要是有胆量用手去拥抱这两棵树,今天就不用砍柴,只管坐地休息,他们的柴禾由另外的人共同承担,且必须从中抽取最好的来给他们作为补偿。重赏之下还真有勇夫,当中有几个胆量较大的,甘愿挺身犯险,作出大胆尝试。经他们亲身验证得知:较大的一棵树四个同伴没能合围过来,另一棵他们竭力伸展手臂才勉强合拢。

蜂巢被发现的消息很快在村庄里传开,村民放下手中事情驻足观望,正在玩耍的同伴这时停止打闹,在远处睁大眼睛朝枫树方向张望。在绿叶树枝缝隙中间搜寻,这时候身边一个伙伴发出尖叫,想必他已瞧见蜂巢,同伴顺着他手指的位置瞅过去,先后发现其准确的方位,我所看见的总是眼前撑立的两把绿色巨伞,怎么瞅也未穿透树丛锁定蜂巢所在。已经有几人赶到枫树跟前去查看情况,在好奇心驱使下,我们一群玩伴也朝那个地方飞奔过去。站在枫树底下,顺着树干透过枝叶往上看,发现树冠中有一个象筛子形状的物体,隐隐地挂在树枝上面,想必那应该就是蜂巢。黄蜂借助树荫作为遮挡,搭造出自己相对隐秘的家园,难怪蛰伤多人却未被察觉,黄蜂选择的位置的确不错,是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却害惨了村民乡亲。

村里的人陆陆续续地跑来观看,大树底下已聚集不少人,先是好奇地抬头望望树顶情况,接着是你看我,我看你,寻思着能捣毁蜂巢的办法,火攻烟熏当然是最佳解决方式,只因悬挂位置太高不太好办,够得着它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几个成年男子试图挑战这次任务,商议之后便想出了解决办法,他们从家里带来麻绳楼梯煤油铁丝所需物件,并就地砍掉几根竹子作为伸长的挑杆。做好防护措施后就开始行动,他们把两个楼梯先连接固定起来,送其中一人至枫树的第一层树枝,再借助绳索套爬到较高的位置等候,准备在此处点火并负责调整竹子向上延伸的方向。再把几根竹子用铁丝连接固定,煤油瓶缠绕一些破布绑在竹子顶端,另外的几个人就在树底下扶着竹子一点一点向上延伸,反复折腾多次后,终于抵达蜂巢的位置,驱离开黄蜂后开始用杆直接捅向蜂巢,把它成功从树枝上戳离,就在树丛间跌跌撞撞之后坠坠落到地面。事后曾听他们谈起锅里焦黄蜂蛹的无比脆香,啧啧发声垂涎直淌,可不知什么原因,总觉得心里有一丝怅惘,牵挂绿叶丛中那一簇焦黄,直到来年绿叶绽放,心中纠结才平复如常。

春雷轻轻唤醒正沉眠的枫树,春雨催生着树木进行新一圈年轮扩张,春风拂起兀嶙的枝条,轻悄地吐出岁月新绿,释放着春意绵绵,清萼点点舒展变成绿叶片片,生机再现活力重现,肌体依然健康茁壮。大雁这时北返再寻觅旧园,在此繁衍生息世代相传,喜鹊新到却吱呀不断,在枫树丛中开创出来一片天,沉寂了很长时间的松鼠,这时候也冒出机灵的脑袋在树上东张西望,在两棵枫树之间上下奔波不知疲倦地来回往返,鹦鹉在树丛轻声嘀咕,斑鸠在树间亲切呼唤,月影朦胧时夜莺缠绵,寂静时刻头鹰在专注顾盼,捕捉老鼠青蛙衔来就成盘中餐。百鸟在树林间欢愉高唱,虫蝇在树冠中长曲短调惬意委婉,和风树叶在沙沙声中清吟缠绵,春之声舞曲在树丛中再次合演。春意清绿春光无垠,夏雨洗涤浓绿尽染,一分春色,一分释然,流淌在翠屏中间,一分怄意,一分悠然。

随季节更迭的到来,空气中蕴含的水分含量趋减,气候变得比较干燥,树杆输送能量萎缩,叶片的青茎渐渐变白,枫树释放完金秋最后一分绿后,枫叶就因水分供给不足开始一点点地泛黄。没过几天时间,墨绿山岗就披上一袭秋黄,萧飒的时节到来,枫树这时却又显现出独具的景象。顺着崎岖山路前往,拐过错叠的山岗,抬起头来远方眺望,在黛山白雾间,隐约闪现出一点黄,忽隐忽藏,似如茫茫大海中的塔灯,在为旅途导航在指引方向。欣然前行探身凝望,觉似烛光在前方摇曳,点亮沉寂行程的心灯。慢慢接近火苗愈旺,似两把火炬在空中雄雄燃烧,在天地间释放火焰的光茫,瑟瑟秋风中感知它吞吐的热量。转眼之间却变成一对橙黄巨伞展现在面前,它们紧紧依偎,似轻烟凝目扶肩呢喃,似风中扶持雨中相牵,更似岁月相守星月相搀,相生春秋共度流年。枫树完全展现在面前,静静观望眼前的秋风画卷,如苍黄的布幔悬挂在村后的山峦,半壁山崖便被遮隐在里面,树冠之下却层绿依然,苍翠森林和斑斓枫树相映山川,不问这一幕是绿叶衬托出黄冠还是枫叶点缀了群山。

枫树斜坡下的村落是我生活过的小村庄,四周被群山环绕,目之所极处就是一道道山梁,交通交流很不方便,对大山外面的情况知之甚少,以为大山就是世界,世界就是大山,生活在沉静环境中。偶尔曾听大人说起过,他在对外面的人介绍自己居住地时,连比带画不胜其详,却让人云山听得雾罩不知所往。想了一想,灵机一动指便道明行进方向,顺着道路向前走,莫须打听,不用四望,至到眼前看见两棵大枫树,在它们下面有个小山村,就是抵达目的地,我们居住的村庄。依他所言前行,果然顺利到达我们所住的地方,这以后就成为村里人介绍居住地时普遍采用的办法。有次和邻村伙伴玩耍时,询问我家住在什么地方,信手一指还能望得见的两棵枫树,树下面的村庄就是我的家。虽已时隔多年,犹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这句话,那两棵枫树下面的村庄,是我生长的地方,它是我的家乡。

沉静在丛林之中,沉醉在斑斓金秋,伫立在阳光雨露下,聆听着枝叶寒喧,凝目在天空,观摩着飞黄片片,思绪在跃动,追随着落叶轻曼。在浓浓秋意地感召下,被曼妙飞舞的枫叶所牵引,金秋气氛所浸染。阵阵秋风袭来,风来就婆娑,是叶与枝最后在分离诉说,风劲也婆娑,扯断枝叶间的游丝细纽,风走还婆娑,带着枫叶在空中盘旋飞舞。开始只有零星叶片从树枝上脱落,随着深秋时节的到来,叶茎枯萎速度正在加快,枫叶从碧绿点黄到黄绿相间,最后枯黄仿佛就在一夜间,满目枫叶正纷纷飘落,在漫无目的地随风乱舞,空中几次翻腾几次飞旋,最后消无声息地散落在地面,整个村庄都被落叶所渲染。在青瓦沟壑间,片片飞黄点釉;前屋后院里,满地落絮飞舞;枯黄隐在金穗间,是丰收喜悦还是时光思愁;径淌的河流,带走落花的旅途能走多久。在古枫面前,看飞絮飘飘,揣摩叶落之处是根之所系,还是落叶纷飞径直飘远。在小村庄前,任思绪绵绵,随风,随叶,随时光一起转。

秋风荡尽树冠中最后一片枫叶,遮掩的峭壁这时嶙峋凸现,掩映的枞杉仍绿意盎然。八字鹄雁,急切奔南,燕行莺序,举家南迁。在深秋时节,枝头突然传来鸨鸟嘶惨,搅得大家心绪不宁,让人心中惴惴不安,是在给片片枫叶指明归根路径,还是真有幽冥化身前来召唤。没过几天时间,村里面做出重大决定,要把两棵枫树和另外一棵不知名的大树一起砍掉,作为架设村庄桥梁的准备基金。也许是因为小河两岸的村民,在夏季饱受洪灾之苦,到冬季还要承受趟河之寒,才促使村委会下定决心筹措资金来解决村民过河难的问题。这三棵不知经历多少年风霜的古树,即将从视线消失从生活中消逝,它们的余生就只剩下为砍伐做准备的这一点点的时间。

深秋的一个清晨,一行数十人带着板斧拉锯朝正朝枫树方向迈步前往,它们生命的最后时刻已经到来。这时候隐约听见有人呼喊:这些树可是村庄的镇村之宝,千万不能砍掉,不然村庄的龙脉就会劫断,到时候全村后悔都已来不及。是距离太远听不见还是声音太小没听见,也许是当作没听见,也许是真的没听见。私底下也许有人在悄悄议论这事,也许有人为之扼腕叹息。凡是在村里居住的人,不论时间长短,不管是年长年幼,这些树一直伴随在大大谱儿身边见证成长,共同度过流年时光。真要动手去砍掉它们,心里难舍的情感的确牵动心肠。在这个清凉的秋天,一分伤感,一分纠缠,这三棵树将被砍掉已经在所难免,一分岑寂,一分怆然。

又是一年深秋至,漫步在街灯之下,聆听风卷梧桐的沙沙声响,凝眸着落叶纷飞在空中无序飘荡,几经折腾几次翻滚落到水泥地面上。随着风的节奏飘零,顺着雨水流径流浪,在高低错落的城市森林里,在交错如织的大街小巷中,寻求到归根大地的土壤,叶在飘根在怆,人在途心在惘。追随落叶的足迹,打量着叶片飞黄,思绪已飞向远方,牵引到家乡,枫树下面的小村庄。依然记得,在残存的树蔸上,每年都发育出倔强的苗秧,泥土之下根茎生命依旧顽强,在根系交错的地面上,小小枫树正在次第生长,可浮现在眼前的总是昔日盎然生机景象。不知记忆中的村庄,现在枫树是否成林,身材有多高,体格有多壮。

秋风吹瘦地上挺拨的树木,搅动得树枝日渐萧条枝杆削长,携走落叶在风雨之中飘荡。旧日的枫树虽早已从视线里消亡,可枫影仍在意念之中摇晃,枫叶还在思绪当中飞扬。枫景虽不在,景象却已在无数回忆回味中蕴藏,在深秋时节,在记忆深处,枫树照样茁壮,虫鸟依然在清唱,片片枫叶含笑,片片枫叶飞黄,飘在胸腔,飘在村庄,飘在家乡,在燃情的岁月里,在尘封的记忆中飘荡。

后记 就在大树被砍伐后的一两年,统计古树名录的工作小组开始在各个地方摸底寻访。抵达我所在的村庄时,当被问及本村是否还有留存古木时,只能面面相觑。除两棵扶不上榜的歪脖柳尚还健在,能俯视名录的古木却已抱憾消亡。针对全国古树损毁情况,没过多久,保护古木的法规出台,在全国范围内开始对古树采取保护性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