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里路的泪与痛

我工作生活在济南已经20个年头了。我的老家在梁山之南19公里。从济南到老家的村子，共计三百多里路。

没有直达高速公路的时候，从济南回老家要走220国道，需要两个半小时。济南到菏泽的高速公路通行以后，回家的时间大大缩短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就到了。

自从1994年父亲去世以后，我每年的清明节都要回家祭奠父亲。我不知道父亲的在天之灵是否知道远方的儿子在这一天会来到他的面前。但是，在我的内心深处，我却坚定不移地相信，父亲一定会在这一天，等待远方的儿子到来，向他倾诉自己在外的生活和思念，让他看看一天天长大的孙子。

印象中，清明节的这一天，天气没有好的时候，不是下雨，就是阴天。去年的清明节，天气依然阴冷。妻子提前几天就买好了给母亲的点心和衣服以及给父亲的祭品，我们决定一早就动身，尽量多在家呆一些时间，多陪陪86岁的母亲说说话。

过去的时候，我去给父亲上坟，母亲从来也没有去过。但是，去年，我到家以后，已经失语多年的母亲一直在朝坟地的方向比划着，我猜测是母亲可能想去父亲的坟前，就问母亲。母亲点头。当时我也没有多想，只是感觉也许是母亲思念父亲了，想亲自到父亲跟前看看。今天想来，也许是是冥冥之中人的一种预感。

陪母亲到了父亲坟前以后，母亲一手拽着我，一手拽着孙子，围绕父亲的坟慢慢转了一圈，然后，有泪水从眼睛里留出来。妻子给母亲拭眼泪的时候说，野地里风大，咱赶快回家吧。母亲不走，她一直深情地看着父亲的坟。

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好，从70多岁起就一直是好几年歹几年，但是，欣慰的是每一次大病母亲都坚强地挺了过来，这让我坚信舅舅早年常给我说的话。舅舅略通玄学，以前他总是告诉我说，你娘是长寿的命，能够活到92岁。所以，每当母亲病重的时候，我就对母亲说：娘，你不要紧的，舅舅说过，你能够活92岁呢。每一次听了我的话，母亲就微笑不止，总是很平静地就熬过来了。

对于母亲能够活92岁的谶语，我也坚信不移，所以，去年的清明节，对于母亲的反常举动，我没有多想。从父亲的坟地回来，又开车带母亲去姥姥家，给姥姥、姥爷和舅舅上坟，还与母亲说笑，傍晚就开车返回济南了。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一个月之后的5月5日，哥哥突然凌晨打电话来，说母亲病重了，你尽量回来吧。

我知道，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哥哥是不会在凌晨打来电话的。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我即刻下楼开车，直奔我的故乡。

一个小时二十分钟，我进了家门。天还没有完全明亮，但是，哥哥家的院子里已经站满了我的亲属。我知道，这样的情景出现，就是母亲的生命已经垂危了。

我大步奔向堂屋里的母亲。亲属们来不及说话，迅速给我闪开一条路。婶子对我喊：快去给娘说一句话吧，你娘就等着你来了。

我扑通跪在娘的床前，呼喊着：“娘！娘！”

已经枯瘦如柴的娘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娘看清了我。娘动了动嘴唇，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我知道，娘是在用自己最后的一点元气等待着我的到来，见到了我，娘就没有心事地走了。

今年的清明节就要到了，这几天，每天的梦中都在见到母亲，我知道这是母亲在盼望着儿子。而我，却已经止不住三百里路的泪水和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