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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命里的灰尘——西安往事

作者: 浦玉2011/03/19散文随笔

在西安呆了四年,熟悉的只有南郊。因为我总是不会记路,所以别的地方,虽然常常会去,却只记着公交车门上的数字。

而南郊是我朝夕相处的地方。

从火车站出来,对面就是603路公交,永远有装不完的人,上上下下,来来去去。疲惫的人们,慌张的人们,茫然不知所措的人们,从五湖四海来到这曾经煌煌如日不可一世今已败落凋蔽枝大叶稀庸俗无趣的旧都,在混乱和拥挤中,在小偷们的虎视眈眈下,冲向那车门,那大道,那小巷,去往这城市血管奔涌的角角落落。上帝说,我是那牧者。在这羔羊沉默的世上,人生,就如一趟从车站开往南郊的603路车。

当年,我就是这样来到,后来,也是这样离开。

在南郊遇到他,也遇到她,遇到他们,也遇到梦。

我一直钟爱603路车,不管是去那里,只要能搭上,总要坐它,不是要故意冷落别的车,只是我暗暗相信,车和乘客能演绎的,除了邂逅的浪漫,还有坚守不变的忠贞,不论什么时候,在城市里,你都能到达你想要去的任何地方,不管你多么喜欢换车,对车而言,她永远在她的轨迹里为你守候,在华灯初上的冷寂里,虽然你孤单而卑微,虽然你冷漠又忧伤,她在那里,为你停泊,为你趟开她的门。在西安的日子里,603路车,像是一个沉默的好朋友,陪我来来去去,从为没有发过脾气,从来没有消失过。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要来西安。

矛盾如我者,最好是去做水手。

张涛说:我只为爱情奔至这座陌生的城。

我却没有这么确切的答案。

在原州的时候,张涛用西川的诗和我离别:远方灶头,有我的黄铜茶炊。

我想我不明白。

西外西南门前,有一片小树林。密密的全是法国梧桐。夏天的时候蚊子很多,所以少有人去,所以倒很清静,不下雨的时候,那便是我的国。虽然蚊虫肆虐,终究难得,所以天天在那里。天气不好的时候,在屋里呆着,会很想念,像是离不开的初恋的情人。树林边上是一片绿地,点缀着一些桂花树,八月的时候,桂花开了,像是某人的耳缀,像是某人的窃窃私语。馥郁清远,如古人的词。还有三两株夜来香,黄昏时,那香可远远传到街外。总会吸引广场上打太极拳的老头老太太们来摘撷,多半会让我恼怒,所以黄昏时我只去路对面大钟下听收音机。那大钟三棱形,长而直,簇拥在花草松柏间,是绝佳的散步去处。西外的年轻男女们只会去广场上、花园里软语温存,卿卿我我,招惹那老头老太太们指指点点,摇头叹息。那大钟在昏暗和寂静里,看着我和收音机与他相对,我无言,他沉默,只有收音机或激昂或欢畅或苍桑的调子回响着,让我们在岁月流逝的哀伤里,平静而丰盛。收音机也是一个老朋友了,陪了我四年,也陪了大钟四年。在树荫下踱步时,我总会想到客居台湾的白先勇先生,据说,他也喜欢乘黄昏来临的时分,在门前的草地上散步,沉默。这总是让我感到骄傲,无端的却也惆怅。

周四的晚上广场上会有英语角,我很少去。和陌生人说话,对我来说,总是一件费力的事。但我喜欢看那么多人站在一起,年轻的人们,有着青春的活力和激情,有着远大的抱负和梦想,有着表达自己的要求,总是一件令人惬意的事。虽然生活是个冷面判官,多少梦想化为泡影,多少青春成为了叹息。现在,走在真正生活的路上,我常常会想到那些纯净的脸庞,虽然多不熟识,却总能让我微笑,让我相信,虽然那个城市已经遥远而且腐朽,对梦来说,那仍然是寄托的好去处。

那期间遇到的人们,洒脱如高大侠者,倔强如雪宁者,如Freda、如海霞、如祝、如杨者,现在,都已散落天涯了。

和西外毗邻的师大,和西外是两个世界。西外芸芸女子中,俗脂庸粉者众,男生因为稀少,所以猥琐无聊,浅薄愚顽,鲜有高手。而师大不仅校园广阔,空气新鲜,可贵的是那一股蓬勃之气。周末的时候,偶尔去找陈扬大侠打球,总会被那样的激情感染,有一种恍惚不知身在何处而无所羁绊的放松。师大的校园里,即使深夜,也总有就着路灯读书的年轻的背影,或者有些孤单,有些平凡,但那是美的,让人心生暇想,让人驻足。有一段时间坚持和雪宁在师大练口语,从后门进去,穿过花园,水池,球场,总会到那放影室外呆一会,总会有新电影上演,价格2元,人很多,所以不常进去,但电影总是我们要谈论的话题,总是我们开心不已的主题,那真的很好。

师大正门对面,便是华东广场,四楼有一家中田豆业,毕业之前,常和朋友们去,吃着流行高校的散伙饭,说着不管天南地北,总要联系的话。毕业之后,果然是天南地北的分别,却很少联系。兄弟们之间,只有曾经了。

人生的熙熙攘攘,来去往复,大抵我都懂得。然而人与人的不同,路与路的不同,我总不会把握。

谁能借擦肩而过的某一瞬,给你命中注定的回眸?

从华东出来,右拐往里,便是杏园小区,就在我离开西安的前不久,郝的小店在那里开张了,郝是世界上最温柔的男人,也是最豪爽的男人了,去庆祝的那天,我可能喝多了一些,所以提前回来了,一路上有冷冷的风吹在脸上,有莫名的恐惧飘荡着,尚提议去校园里走走,于是去那小树林旁的长椅上坐了坐,我心里埋藏的哀伤,被嘴里的酒气,脸上僵硬的笑意掩盖的很好,我知道我要离开西安,离开这一切,也许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她当然是知道的,可是她假装不知道。我想,或者我真的是命中注定要一生流浪的人,那就让我怀着这往事,做那个永远的旅行者吧。

当我胡须花白,容颜苍老时,但愿我的神志还清楚,但愿我还能记得那漂泊路上,路过的你们。

西安的景致,最想去的,还是华山。其实华阴与西安是两家人了,但在西安居过的人,总把华山当成西安的一个招牌。也可见西安的贪心了。可惜没有去。那也很好。《天堂电影院》里,艾费多讲的那个卑微的士兵,在公主的窗台下,苦等了99个日夜,却在承兑诺言的最后一天,黯然离去;托托等他的女孩艾列娜,等到失之交臂。谁知道呢,那或者便是最好的爱情结局。因为那样的不完美,爱情,才经得起思量。

因为了看上去可惜的错过,成全了一生的怀念。

张爱玲说: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我想,西安,他怎么会懂得?

前两天忽然听说曲江的房价涨到一万多了,我离开的时候才五千多呢。有一次在曲江露天广场的椅子上闲坐了一个下午,不紧不慢的聊着,想起一个笑话,说出来,却淡然无味,坐在对面的人,因其无味反觉开怀。清风如水,抚慰着轻狂不羁的心。那时候没有人会操心曲江的房价,那时候,我还很年轻。那时候,我们都怀着梦想。

从师大后门出去,沿翠华路走二十分钟,就是大雁塔了,我喜欢那里的喷泉表演,也喜欢那里的戏班子。

雪宁说,等你回来,我请你去爬华山。我微笑,我想我要一个人去华山的。但大雁塔,总要有朋友陪着,才好。

前两日看同学在群里商议,准备20日在西安再聚,我黯然,那不再是我的世界了,当然,那曾经是我的世界。在西安的同学,还是很热切,可惜,那再也与我无关了。

看电影的时候,听完片尾曲的常常只有我一个。

这一次,却是我第一个离开。

在往后的日子,他们各有各的繁华,我有我的匆忙。

有一首歌《风飞花》,我听了很久,后来齐秦翻唱了一遍,我就不想听了。

某一天在郑州,很冷的街头,忽然又听到,依然是温拿乐队的粗犷忧伤的声音,我禁不住热泪盈眶,那一刻,我知道我又怀念西安了。非常非常怀念。

传说美丽的维纳斯爱上了厄杜尼斯,而厄杜尼斯却只喜欢自由自在地于山林间打猎,拒绝了她,但这没有改变维纳斯对他的迷恋。后来厄杜尼斯打猎时被箭猪咬死,维纳斯悲痛欲绝,终日以泪洗面,直到双眼流出血来,滴落在花瓣上,便成了windflower。在伤心之余,这位主管爱情的女神竟诅咒世间男女的爱情,永远渗有猜疑、恐惧及悲痛。

也许只有歌,才是最好的表达。

Windflowers, windflowers

my father told me not to go

near them

He said he feared them always

and he told me that they

carried him away

Windflowers,beartiful

windflowers

I couldn't wait to touch them

to smell them I held them

closely

And now I cannot break away

Their sweet bouquet disappears

like the vapor in the desert

So take a warning ,son

Windflowers ,ancient

windflowers

their beauty capture every

young dreamer

who lingers near them

But ancient windflowers,

I love you

2010年11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