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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

作者: 趋向2013/06/26散文随笔

麦子

“哥哥!哥哥!回归来吧!” 早年端阳一过,听見杜鹃鸟连续不断,日夜不停的呼唤。这时的田野,金黄的麦浪,一波波。一片片涌动着,衬托着那遥远的杜鹃呼唤,更让人动情动意。幼年时,幼儿院老师,常常拿一个雪白的馒头教育我们;农民伯伯种麦子云云。那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对馒头特有好感,自然对麦子有一种神密的涌动感,有一种探视的迫切感。

初小时全县的学生在同一所学校,好象有一千人,四关农户子弟占了五六百人,学校只得放麦假。高年级要帮农民拾麦孑,大姐第二天要参加这次劳动。我强烈要求跟随去田野一游。大姐最疼我,只要条件允许,什么事情都带着我。这次,确坚决回绝!我软磨硬泡,才見大姐含乎的答应下来。但提出条件,早起一唤必醒,不然走人不待。这沒问题,我从来就愛早起!

隔日,听有人叫我,我机灵的翻身下床,其实眼还沒有睁开,大姐拿了湿毛巾绐我擦脸擦手。一下醒过神来;那时只有加工厂一台发电机,供县直机关用电,晚上九点就停机。所以當我睁开眼时才知道,四处一片漆黑。大姐给我背上水壶,又给我塞过来一个鸡蛋,是保姆奶奶给我准备的,这个待遇大姐沒有,并且对其它人保密。我们出门前,看看桌子上父亲的手表,这是大姐专门给父亲要下来看时间的。那时代,有闹钟的人家还很少。手表分针指在三点五时上。出门后发现,天也不是那么太黑,东方有点发白了。一只麻雀,从檐下叫着飞了出来,我知道了;麻雀四点左右起床!

我们沒去学校,到城西门外集合。又走了很远,大约七八里路样子,才达到地方。麦浪已经成为一片麦扎,跟本看不到老师讲的;麦浪滾滚闪金光”的美景了。大姐顾不上我,她好强,一到地方就开始和同学们劳动竟争。我滿坡乱跑,抓蚂蚱,拾蚂包,蚂包就是一种小瓜,结的一窜一窜的,圆圆的,黄黄的,有香味,青青的那种发苦,熟透了也可以吃,这是植物的计谋,苦时不熟,熟时可食,可以被带走种子,拓展疆域。忽然看到一个孩子在玩田蜥蜴,我感觉瘆人,走开了。回头看大姐,再看看一眼望不到头的麦地,替她发愁,帮她一点,她说要比赛!看看天,太阳老高老高了,不看还好,一看觉的太阳发出万支烈箭,一股股燥热,一阵阵火辣,喷薄撒向大地。失去那份凉爽和晨风的惬意,倒是增添了几分闷烧,那份涌动感,迫切感一下消失掉了。

我跑去大姐那里,大姐给我擦擦汗,拿了水壶给我喝水。玩田蜥蜴的孩子跑来,问我去不去柏树林看猫头鹰。我很好奇。背负着大姐大声安全嘱托,向着柏树林跑去。

柏树林其实是一个功名墓地,到处都是老百姓所称的龟驮碑;其实那不是龟,是赑屃;龙生九子,老六赑屃,形状似龟,喜欢背负重物,所以背上驮一块石碑。据说触摸它能给人带来福气。我伫立在一块大碑下,想读文字弄个明白,可惜很多字都不认识。我们摸摸赑屃头,就去寻找猫头鹰。寻找很长时间,也没有看到目标,正停在一颗大树下讨论,忽然一双大翅膀悄无声息地一闪,飞向远方,我们跟着跑了很远,最终也是无影无踪。

我们又到旁边的沙河里抓鱼。清澈透底的河水,在阳光的作用下,象有很多圆圆金钱,在水中翻转。小鱼群,象一支支飞箭,在水里飞驰。我们追逐了很长时间,也没有抓到鱼。我们忽然发现沙滩上可以挖出河蚌;有带花纹的,有灰褐色的。玩了一会,我们发现在一个水湾里困住了几条鱼,我们雄心勃勃,准备泼干拾鱼。这时候,大姐来了,劳动结束了。我只有乖乖跟着回去了。

当命运之神敲响你心灵的战鼓时,是你该出征的时候了。我被告別学校时,虽然年少,也要与成人并肩挽臂,阻挡汹湧澎湃的生活激浪。我回乡时,正是收麦的火热农忙季节。可以说这是我真正与麦子零距离。抢收时,人们脸上带着喜悦的严峻。早饭送到地里,大部家庭已经不是粗粮,似乎一年的拮据有了着落,不用再留着旧年白面;应酬来客可以用新麦了。这样丰收的喜悦自然印在脸上。正抢收的火急,队长大喊:都到北场堆卖子!天颜的严峻感,一下变成危机。由北向南,乌云不再是敲敲打打,直接是伸下一支万丈长的金臂,连续一次次抖动,接着是十万分呗的巨声炸响,人们惊魂动魄,但又不能躲藏,在场里争抢堆麦。" 啪啪!啪啪!”第一排雨点打在地下,象鸡蛋一样大,人们更恐惧啦,脚步慌乱急促,空气凝结压抑。忽然有惊恐大惊而呼,接着大哭。原来有人被闪电击重,是个十九岁姑娘,大家放下麦子一拥而上,想救助姑娘,山村荒野,这种变故,如何措施?抬到场边小路,人气已无。天兵恶云不知是完成任务,还是怕惹上人命官司,乘人们急救姑娘,北上逃之夭夭。天放晴了,人们又安心妆麦了。回乡两个麦季,第二年,又出了事故,一位嬸嬸夜晚打麦,被机器削掉小臂。麦子!我从此知道,能吃上白面多么不易。

最后一次参加收麦,已有三十多年了。一个燥热难耐的中午,烈日吐着恶毒的枯木之火,地下的植物呻吟着求饶。我走过家西胡同,母亲带着草帽,拿着鐮刀。我问她干啥去?说支援三夏!我说待替她去!母亲执意回绝。母亲是湘江边大户人家女儿,当时有仆佣服侍。后来受先期革命思想影响,带领学生会,为地下党下属,作宣传工作;四九年偷跑出来当兵,参加过援朝战争。归国后一直被“运动”纠缠。磨难和欺辱充滿了人生。当年为学生,婀娜多姿,面如初放之桃花,行如栏外柳杨。着戎装;英姿飒爽,盔下英气如箭,戎內书香溢天。如今肤如庐墙,面隐惆怅。又是将暮退休,还要参加重体力劳动。不忍艰辛;再劝!母亲说:看看田园风光,舒展心绪,很有情趣,劳动又奈何。正如我历经侍农之艰幸,历经部队之魔鬼式施工,已经不惧劳累与艰辛,只把侍农看风景了。见母亲坚决,便随她同去。

在她单位乘上拖拉机车箱。去的地点,正巧是大姐拾麦的生产队。

大片的麦子,被众人一拥割尽。抬头远望,已不見了古老的柏林和赑屃驮碑,已经被起伏零乱的废窑址所取代。走去看小河,早已不见清澈中的遊鱼,滿河流淌着恶臭的造纸排污。忽然想一句话:“头顶三尺有神灵”!这会子觉的;头顶三尺有魔头。在人类头顶三尺高处,悬着一把魔剑,当魔鬼大笑时,魔剑将跌落向人类的咽喉。

回来路上,想着,沉默着,车轮一惦,我抬头远望!忽然意思到,麦季少了一样东西——杜鹃的鸣叫! “哥哥!哥哥!回归来吧!”

“哥哥!哥哥!回归来吧!”

完成时间:2013.06.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