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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忧郁

作者: 子羊2011/02/19散文随笔

阳阳中考落榜,心里空落落的。他自由散漫地走到一棵盘根错节的梧桐树下,席地而坐,看着落叶一片片往下落,目光呆滞。他茫然不知所措,不知以后何去何从。

阳阳的父亲是一个普通职工,母亲总是嫌弃父亲窝囊,上不了台面。他八岁时,母亲毅然跟父亲离婚了。他随了母亲。母子俩走的那天,他双眼哭得红肿,死死拉住父亲的手,不肯松开。母亲费了好大的劲,才掰开他的手,连哄带骗把他拖离了曾经温暖如春的家。母亲不曾回头看一眼,父亲孑然一身,伫立街头,看着哭闹的儿子渐渐远离自己的视线。父亲头发凌乱,脸抽搐着,痛楚而憔悴的眼神,像一把利剑,插入他的心脏。他分明看见父亲的眼帘挂着晶莹剔透的泪滴。母亲把他推进吉普车里,一溜烟,不容分说地走出他以往的世界。他撕心裂肺的哭喊,不起一顶点儿作用。他哭累了,倒在母亲的怀里,上气不接下气,浑身颤抖。

吉普车的右前方坐着一个英姿飒爽的军官,转身瞅着他,笑容满面。他心里清楚,这个军官是他的继父。如果这个军官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会备感亲昵。因为他从小就崇拜军人,认为只有军人,才配称得上是真正的男人!但这个军官抢走了他的妈妈,他心里强烈排斥,紧随其后是深深的厌恶。他佩服母亲,她在将近四十岁的年纪,居然找了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年轻军官,而且还如此英俊潇洒。继父实际上只比他大十八岁,他打心眼里不愿意给他叫爸。所以,当继父笑容可掬地说,小子,称呼我叔叔或是爸爸,你选一个。他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叔叔。他冷若冰霜的表情,让继父尴尬不已。继父一笑了之,不再言语。母亲多次找他谈心,甚至不惜狠狠地揍他,强迫他给继父喊爸。他吼道,我只有一个爸,他不是我爸!母亲泪光闪闪,拿他没辙,随他了。

阳阳上初中了。他所就读的中学离父亲的住处很近。他只要溜出校门,就往父亲那里跑。父亲没有再婚,下岗后,靠打零工,独自艰难度日。他见到儿子,欣喜若狂。平时,自己舍不得吃,儿子来了,他恨不得把商店里的零食全都买回来。傍晚,父亲给儿子做了一盘红烧肉。父子俩面对面拉家常,吃着哽咽着。下午放学,父亲总是叮嘱他,让他早早回家。可他不听,晚上偏偏在父亲那里留宿。母亲得知,心里愧对丈夫,硬是自作主张,将阳阳转到另一所中学,离前夫的住处很远。从此,母亲天天都接送阳阳上下学。街上,常常能看到母子俩归来的身影。

母亲不想生孩子,怕一有孩子,继父冷落他。她一再做丈夫的思想工作,我们就要阳阳一个孩子吧,我不想生了。你对他好,他就会对你好。他会把你当亲生父亲的。继父应允了,他们果真没有再要孩子。可是阳阳对继父依然不冷不热。这让母亲痛不欲生,她泪流满面,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给丈夫生个孩子。她没有理由剥夺丈夫的生育权利。可是现在,她年纪大了,不能再生了。丈夫虽没有说什么,但她心里更愧疚,觉得欠丈夫的太多。凭良心说,继父对阳阳不错。阳阳心里也明晃晃的,可继父永远取代不了父亲在他心里的位置。他害怕看到继父眼里模糊不清的雾色,害怕看到母亲哭哭啼啼地数落,他要逃离这个家。

阳阳无心再读书, 他提出当兵,继父和母亲都没有阻挡,只是叹息着,平静地说了一句,想去就去吧,到部队锻炼锻炼也好。他走了,他没有来得及选择自己将要去哪里,他只想离开这个家。他想,只要能离开这个家,去哪里都无所谓。他走的那天,继父和母亲为他送行,继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湿湿的。他蓦地看到继父的眼帘挂着泪滴,他想起自己八岁时,伫立街头肝肠寸断的父亲。他呜咽着,泪如雨下,跌跌撞撞地上了火车。他透过窗户,看到母亲号啕大哭,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继父抱着母亲,哄着劝着。火车开动了,他埋头轻声啜泣。

阳阳只身奔赴遥远的西藏边防。那年,他只有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