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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一个陕西小伙

作者: 海歌2013/03/28心情随笔

直到现在我还时常想起那个憨厚的陕西小伙子,日月如梭,一晃十几年过去了。那时我是一家工厂的一名生产管理员,他是仓库的一名仓管员。后来因为他上班时间玩打火机,不小心点燃了香蕉水,差点烧了整个仓库而被工厂开除。他走的那天下着很大的雨,我远远地看着他穿着一件红色的衬衫站在厂门口等车,我冒雨跑过去送他,问他到何处安身,要不要我打电话请朋友帮忙,给他先找个落脚的地方。他坚持说不用了,他要回家,他想家了,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有泪水在滚动,落下来,就像下着的雨。

那家工厂是我走出校门进的第一家厂----一家电子公司,台资企业,其实是个印刷厂,印一些小贴标之类的东西。因为我是生管,经常要拿着作业单到各个部门走动,所以和厂里的工人混的很熟,特别是仓库的那几个,他们的工作环境相对独立,所以言论自由,仓库的聊天氛围相当热烈。他们取笑般地喊我跑堂的,说眼看着你在仓库,眨下眼你就到了丝印部,再眨下眼又到了冲床部,再想看看你,不见了,噢,仔细一瞧,正坐在办公室呢。说完就哈哈大笑,还说,建议人事部招聘生管的首要条件就是让其围绕厂区跑一百圈,跑下来的就合格,跑不动的就淘汰。他们笑我也笑,那个憨厚的小伙子也在笑。那些仓管员要么喊我的名子,要么喊外号,只有他喊我“姐”,我曾认真地让他不要这样正式的称呼我,其实我也不比他大多少,但是他依然喊我“姐”。 他不爱说话,仅仅是听人家说,他跟着笑。只有一次他跟我说了很多话,确切地说是语重心长地“教导”了我好久。他说我现在在这儿做是浪费时间,浪费人才,说,你想想,你的父母培养你念了十几年的书,你只有在现在多赚钱回报父母,以后你成家了,想回报也难了,可是你心甘情愿在这儿跑腿吗?拿几百块的工资,你对的起自己所上的学吗?对得起父母吗?……我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至少有点极端,我想用一番大道理给他解释一下,不过最终我什么也没说,因为他说的很诚恳,一个淳淳朴朴的规劝,出自一个同样淳淳朴朴的人之口,我和他仅仅只是同事,每天都能见到的熟人,可是他把我当作了自己的姐姐,用他的道理试图说服我,希望我努力,希望我过的好,我懂他的意思。

日子还是像往常一样,规规矩矩的流失着,直到有一天中午,仓库里冒出了滚滚浓烟,接下来就是公司主管大发雷霆的吼叫声。下午再去仓库时,那里少了平日的欢笑与喧闹,陕西小伙呆呆地坐在地上发楞,我对他说“事已至此,想开点,再说也没有造成实质性的损失,全当给大家一次警告了。”他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最终他还是被厂里开除了。他离厂那天,我去送他,他把我的电话号码用圆珠笔写在了胳膊上,他说“姐,我到家给你打电话吧,你有时间去我家玩,我的家乡很美的,满山的果树,还有水。”说完他哭了,那时我想他也只有十八九岁吧,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到上海打工,又遇到了当时对他来说,这么大的一件事。他一定很无助,或许真把我当作了他的姐姐,七尺男儿才敢在我面前哭。

直到现在,我都没有那个陕西小伙的消息。有一次我的手机上出现了一个陕西号码,恰好我不在,等我回过去时,却久久无人接听。不知为什么,踏入社会这十几年来,遇见了那么多人,却独独对这个小同事记忆犹新,时常想起他那憨厚的样子,一字一顿慢慢地说着话,以及离开时眼里流出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