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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炎

作者: 受伤之穗2012/11/04心情短文

昨夜西风凋碧树,还没登上高楼,几个喷嚏,鼻炎又发作。

从我到你,两管短短的鼻道交通太堵塞,无论用怎样的狠都捅不通那梦沉沉,那情浓浓,那相思重重。一天三次,每次6颗鼻炎丸,也仅仅能让秋风姗姗而来,姗姗而去。整天昏天黑地,哪里有南北西东。长长短短的鼻涕,一包纸巾,哪里擦拭得干净——唉,这怎么藏都藏不住的如许心事。

鼻炎来自感冒,感冒来自一个梦。

在梦里,长满青青小草的水湄,我孑然孤立。水的那边,白蘋洲落日,你妩媚如花,浅笑如铃,一袭长袍飘飘。那飞舞的彩带,让风轻轻吹送过来。它仿佛近了,近了,我试以双手去握,彩带却躲躲闪闪于虚空之中,我一心急,向虚空里追去,扑通一声掉入水中。醒来后,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那么,鼻炎就是梦,梦就是鼻炎。

已经有好几年的鼻炎了,总是在那些起风的日子,那些情思涟漪的日子,让略显好转的症状又加重了。贺铸的《减字浣溪沙》说尽了其中之苦:

闲把琵琶旧谱寻,四弦声怨却沉吟。燕飞人静画堂深。 欹枕有时成雨梦,隔帘无处说春心。一从灯夜到如今。

“隔帘远处说春心”应是本词之警策,彼此隔绝,“多少暗愁密意,唯有天知。”这就是鼻炎的特征。

细细想来,中国人患上鼻炎的还真不少,从《诗经》的《蒹葭》开始,经由汉乐府和《古诗诗十九首》多数诗篇,南北朝多数民歌,苏东坡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纳兰性德的《金缕曲》(亡妇忌日有感),到沈从文的《边城》,再到余光中的《乡愁》,有的两地相思,有的天人相隔,有的因误会断送美好婚姻,有的遥隔千里发思乡幽情,病状各异,情貌相同,可谓“同是鼻炎沦落人”。

其中给人们留下最深印象的当属那个高唱《上邪》的女子:

上邪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山无陵,

江水为竭,冬雷震震,

夏雨雪,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从这首诗可以看出,这名女子要冲破一切阻隔,与她的心仪者结合在一起,她是要给其所患鼻炎下猛药。可是,据说鼻炎症越重,越难根治。大概,那名女子只能落个含泪饮恨的结局。

回首那一场梦,梦里沟通你我的彩带是多么缥缈虚无。也许那条彩带只是我心中的幻象,也许那条彩带仅仅是一只路过的乌鸦,发出的一声衷唳。吴文英有词曰:“黄蜂频扑秋千索,有当时,纤手香凝。”他是痴人痴语,我是痴人说梦。你我之间只有水湄脉脉,白蘋洲脉脉,春水脉脉,斜辉脉脉。

这也难怪,连学贯中西的诗人余光中,也有点“老糊涂”了,《乡愁》写道:

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

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我在这头

新娘在那头

后来呵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坆墓

我在外头

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

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

我在这头

大陆在那头

从邮票到海峡,距离拉远,乡愁加深,可是余光中还“死不悔悟”,竟用“浅浅”来形容浩翰无际,深不可测的海峡,不是“老糊涂”了吗?患鼻炎的人,难免有时发低烧,胡言乱语几句。

看来,我并不寂寞,我不是一支歌,而是一个音符;我不是一湾碧潭,而是碧潭里一滴水。歌悠悠,水悠悠,爱也悠悠。生活在这么一个多情的国度,多鼻炎者的国度,我还有什么可怨悔?你我虽则相隔,无以执子之手,但明月为证:我是一个鼻炎者,更是一个多情者。孤光鉴照,肝胆皆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