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首页好句子
倚栏轩 > 经典美文 > 生活随笔 > 正文

枕着柏香入眠

作者: 飘然东来2012/10/15生活随笔

人的一生,亲近最多的大概就是枕头了,毕竟一天里有接近二分之一是在睡眠或躺卧中度过的,因此单就一方小小的枕头,就可以引申为一门像样的学问。曾经看过一本收藏图册,里面的石枕、木枕、竹枕、瓷枕一直使我纳闷不已,那么硬的东西,即便做工再好,放置脑后,相伴入眠,还能做出缠绵悱恻的美梦吗?难怪严肃刻板的儒家学说以枕戈待旦的端肃规范了国人几千年的道德形状呢。

当然软绵绵的鸭绒枕头也的确有点萎靡,和勤劳勇敢的民族特质有点抵触,再昂扬的脑袋往那上面一放,所有的波澜壮阔也会风平浪静,陷落于温柔长梦,沉睡不醒,典型的化骨绵掌,不把你美到内伤是不会放你走出梦靥的。

既然太过颓废或是太过冷凝都不好,那么折衷一点,给梦境一个软硬适中的驿站,这便催生了“枕头材料学”。从传统的棉花到现代的丝绵乃至各种羽绒,从大地飞向天空,人类储藏智慧的这颗球体无时不在寻找一个停泊的港湾。

闲来无事,我喜欢尝试各种材料来承载我的睡眠,儿时是棉花,后来戎马几载一直用包着衣服的包袱,也是军中传统,更是为了应付不知何时吹响的紧急集合的哨音。中年后渐渐对这副皮囊变得在乎了,于是大多从中医养生的角度去选择,当然也和大把闲散时间有关,有点闲空终归是要填补的,不然就会很无措。山里野生的荆柯种子、茶叶、以及菊花都不厌其烦地仔细搜集起来填入梦境,但效果总感觉不太好,尤其时间一长,躺倒后细碎的枕芯材料总是分崩离析,让我丰盈的脑袋落入坑中,以至颈椎开始闹起情绪,时常把我放在酸痛的滩涂晾晒。

和妻子闲游野山,发现大片的柏树林,尤其柏果,妻说很香,灵念一动,归来摆渡一下,居然可以填充枕芯,于是不辞辛苦,采撷归来,细细挑去种子仅留柏壳,纳入枕中,躺卧触之,香气萦回,仿佛酣然长梦于青山碧树之中,妙处无法言说。

作为从自然界中进化而来的高级动物,想来人骨子里总会有无尽的自然情结,毕竟血脉里流淌着广袤的山野记忆,人和自然该是一种无法割裂的依存。中国道家文化很早就认知了人和自然、人和人以及人和自身的关系,也就是生态、世态以及心态的存在方式,而其中尤以“天人合一”的思想高度概括了人和自然互相依存、唇齿相依的紧密关系。我有时在想,这是否吻合了现代物理科学的物质三态呢?人与自然的生态关系该是固态的:紧密结合,难以切割,即便微小的波动都是生命无法承受的苦痛;而人与人之间的世态依存就该是液态的,无论波澜壮阔还是溪流舒缓,终究只是分子间的聚散分合,可以无限靠近,但永远不能合而为一,浩渺江湖是人与人宿命里出将入相的舞台,难怪古人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呢;那么人与自己的内心就该是气态的,只有无形无相的飘然灵魂才能轻盈地面对纷繁红尘,昂扬地灵动在喧嚣的尘世中不致沉沦,这或许也是儒释道乃至瑜伽都醉心于修炼气功的原因吧?

正是基于这样的遐思漫想,枕着柏壳入眠也就貌似有了理论支撑,三顿饱腹之余,恬然一倒,笑对周公,躲入梦境成一统,不管春夏与秋冬,枕着柏壳入眠也就廓大而为枕着自然入梦,酣然中与自然妥帖地融为一体,大道无边,天地人生者,酣然一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