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
一
碧空万里，大太阳发出万丈光芒，好一个青天白日。某市大楼里静悄悄的，一溜清一色的古铜色高级木门。走进过道，无论哪个门看上去都那般肃穆的让人胆战心惊。有什么东西刺的人眼睛瞪的大大的。这是其中的某个房间，宽敞的空间里静悄悄的，除了落地空调发出轻微的嗡嗡声之外。没有人说话。大家都翻看着手里的资料。老六没有动，他静静的坐着，两只胳膊搂抱在胸前，盯着对面人的脸。他不认识字。
主任坐在正前头，梳理的油光的头发，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相面似的扫莫着这帮人的脸。手指夹着中华烟。过了一会，他看看了手碗上戴的镶钻雷达手表。表面很光滑了。几乎可以当镜子照。
“都看仔细了吗？这些货的资料。”大家都表示看过了。
“现在分工。老六清晨去村北。晚上带几个人。老四，你上午八点带2个兄弟去村西张家，带小王八去，他那身纹身也能唬唬人。你们三个找村书记，谈谈其他几家的问题。让他组织村干必须一周做三次工作。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其他几个人站起来。主任突然想起点什么，“老六，你留下，我跟你单独说几句。其他人先去吧。“平头老六穿了一间黑色衬衣。等最后一个人走出去，房间的门轻轻带好。
“二哥~”老六先发出一声讨好的腔调。
“你看看你，说过多少次了，来这儿办公，西装领带，西装领带。你是不是钱多的难受。去小齐那交一百块罚款去！一点纪律性都没有。”
“呵呵。”老六干笑两嗓子，手捋的着没完全秃掉的半边头发。
“晚上的活儿加把劲儿。记住把握好尺度，别闹出人命。”
“二哥，我今天没带钱。要不先借我一百，先帮我垫上？”老六嬉皮笑脸的说。
主任眼睛一蹬，“叫我说什么好！上个月借你两千还没还我。你还找我借，借，借，借。你有还过吗？”
老六说，“二哥，这码字事摆平了。兄弟保准儿还上。”
“行，好好干，咱这都是铁饭碗。”
“哈哈。”两个人不约而同大笑起来。
二
村西，小王八光着膀子走进一户人家。站在了院子里故意干咳了几声。躺在炕头上睡午觉的刘平民听到了院子里的咳嗽声。见有陌生人。他一咕噜从炕上下来了。走出门。
“你谁呀。”
“别管老子是谁。”小王八抖了抖那身膘。胸口那条青龙摇头摆尾的晃动了几下。
“你他妈的为什么不签字，挡老子的财路！”
刘平民算是听明白了。知道对方来头。
“滚出去。我就是不签字。你们爱怎么地怎么地。这地我就是不签字。给多少钱也不买！”
小王八一看他的青龙不起效果就和刘平民祖宗奶奶的对骂起来。
刘平民急了。“你这是私闯民宅，我打死这臭流氓。”顺手抄起靠在厢房门边的搞头。一个农民家的，家伙扇儿有的是。
“行，你个老不死的。别落我手里，弄不死你。”小王八边说着边急忙跑了出来，胸口的青龙摇头摆尾的更加欢腾了。
三
深夜，村北一条胡同里面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
老张两口子被这吓人的声音惊醒了。女婿，女儿也醒来。孩子吓的哭出生来。老张听出来，自家的门正被破除。赶紧拨打了报警电话。
“喂。”电话通了。老张急忙说，“我家门正被流氓砸呢，快来人啊。”
电话那头又问了详细地址。告知说，一会到。
老张去院子里取了镰刀给老伴。他女婿手里拿着根铁棍。他则拿了一把搞头。她的女儿哄着吓哭的孩子。老伴儿哆哆嗦嗦的几乎连镰刀都握不住。腿肚子也转了筋。
门响了一会就没有了声音。之后传来机车发动的声音。
人走了。警察来了吗？
四个人愣在房屋门口。相互的大眼瞧小眼。
终究没再有声音。警车也没有出现。除了孩子恬静的入睡了。四个人睁眼到天亮。清早一看，自家那扇木门已经被砍的七零八落的不成样子。太阳出来了，一辆警车徐徐驶来。
四
主任吸着烟，听报告。宽敞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对于昨天的战绩，他只打70分。首先他对小王八的勇气表示肯定。其次，他臭骂了老四一顿。
“法律，法律，多看看。私闯名宅要被撂在那里事情就麻烦了。幸亏小王八跑的块。”
老四抽着二哥的中华，连连点头。吐出一口，赞到："这中华比云烟好抽多了。"转口又填了句：“知道了。”
"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别让手下单独进这些人院子。现在这些人知道法律上还有条私闯民宅一条，真他妈了不起。你们也给我学一点。老六他们昨天不错。值得表扬。"
老六得意的笑了。“都是二哥教导的好。”教导一词儿，书面语。老六这话特有水准。主任欣赏的嘿嘿的笑了笑。这帮人也都在慢慢长进呢。
"别的不说了，布置下下周的工作。这周的任务完成。恐吓就好像喝酒一样，后劲才是最折磨人的。先让这个刘平民心里别扭两天。从后天起，老四带上小王八夜里去，多去几次。砖头什么的多招呼几块。老六，下周看找个时间把张家女婿打一顿。看看资料，他早上5点去早市卖鞋。你掐个钟点儿，找个地儿，拦着给我打一顿。记住别下手太黑闹出人命。"
老六说，二哥，不，主任，你看，着资料上显示他开一辆长城货车，要不要砸了？
“砸。”主任的回答就是干脆利落。
这帮人最佩服大哥和二哥。一帮把兄弟就数大哥，二哥头脑最好使。大哥当然不用说。这个二哥文化别看不高但是可是他们的大将加诸葛亮。恨不得站起来使劲给他鼓鼓掌。大哥分而治之的思想，在二哥的运作下已经成功了小半儿。那些货凡是有亲人在这楼里干事儿的都给拿下了。这些人谁不想保住这里的饭碗呢。所以都老实的签了字。这手腕是他们怎么都学不来的。这就叫智慧。动脑的总比动手的挣的多。他们常安慰属下：你看咱们昼伏夜出，有时候还冒风险，可是你看大哥，锦衣玉食，女人从来不缺。二哥日子也舒坦。金鱼湾还有栋别墅。啧啧。咱们这个行当，也算是油水丰厚，但是得靠我们自己去争取。
五
深夜，一记砖头飞来，破了刘平民家的窗玻璃。刘平民似睡非睡。这两天他被那个胸口有青龙的小子唬的不轻。一闭眼睛脑袋里就出现那条神龙。他想了很多。家伙扇儿，房间里摆了三样，镰刀，搞头，磨锋利的铡刀。假如他们再进院子。直接劈脑瓜儿？不行，法律上还有个防卫过当呢。干脆奔腿招呼。还出不了人命。脑袋里总出现各种假定情形。他失眠了。
玻璃的一声碎响打破了午夜的宁静。他翻身起来，他的儿子也起来了。两个人冲了出去。拎着搞头和铡刀。十几米远的地方，一辆面包车没开灯的发动了。这边刚一开门，那车像条狗似的冲了出去。只留下一个黑影给刘家人。刘平民气的破口大骂：干你妈。
深夜了，这愤怒的声音穿过村口的麦田，被那片苍茫的夜空稀释掉了。
凌晨三点，天空又飞来两记砖头。又是玻璃碎掉的声音。这次，刘家人刚冲进院子。就听到院子外机车发动落跑的声音。刘平民泄了劲儿，连骂的怒气都没有了。转身对儿子说，回去睡觉吧。甭费劲了。他想明白了。他们闹腾半天不就是要我签字吗？这字儿我带进棺材也是不会签的了。
六
一辆长城小卡被两辆车拦截下了。三个长短不齐的男子将男货主从车上揪下车打了一顿。头破了，呼呼流血。吓得年轻的跟车妇女哇哇喊救命。可是大清晨太阳还没出。谁会管呢？就算是太阳出来，立马万丈光芒了，也不会有人来管。报警？吓，警察都是我兄弟。
那辆长城小卡也倒了霉。砸的变了形。
这货主自然就是张家女婿。救护车来了，拉人进了医院。脑震荡没害命。但是腿断了。
七
开会。老六眉飞色舞的报告。老四演讲起来也是十分精彩。他拉开椅子比划着。下面有人尖声尖气的学那妇女喊救命的样子。逗的大家都快笑穿了肚皮。主任很满意。给这周的行动打100分。一人一条中华发下去。喜得大家眉开眼笑。
“ 明后天两天行动暂时停止。大哥要过生日了。都去帮忙张罗张罗。”
大家一听大哥生日，都特别高兴。大哥的生日别人送，他们几个得。大哥就是讲义气。要不说跟着大哥有饭吃呢。
八
会议室里沉默了。老六，老四他们人到齐了。专等主任到场。今年大哥过生日。他们没得到什么好。十分纳闷。往年可不是这样。往年都是每人几千的红包发下来。怎么今年特别了呢。几个人在哪里嘀咕。每个人都说一说生日那天的大哥的样子。努力从回忆里寻找蛛丝马迹。
“莫非有人跟大哥过不去？”老四首先发言。
“还有谁敢呢？上面大哥可是打点好了的。下面的早就服帖了。”老六说道。
“莫非有什么风吹草动要坏事？”有人说。
主任这个时候走了进来。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一群王八羔子，瞎猜什么。什么风吹草动，大哥要是倒了。咱们谁也跑不了。别乌鸦嘴整天唧唧歪歪。都他妈嘴巴给我闭紧点。谁在胡说八道看我不拔了他的皮。”几个人都不说话了。
“开会。”主任吆喝了一声坐下，他的脸色并不好看。他被老大骂了，心里正来气。看着眼前的资料更是气上加气！
“这他妈谁搞的这份材料！”
老五站起来了。主任，是我。
主任手指头指着他，气的说不出话来。
“主任，怎么啦？看你气成这样。”老四问道。
“怎么了？恩？老五，我问你你查了查这些人的背景？他们4代以内亲友！？”
老五一惊，“主任，不，二哥。我的确查了这些货亲戚4代人以内。没有后台硬的。”
“没有后台硬的？嗯？”主任一拍桌子。“张家女婿你查了没有？”
几个人面面相觑、老五一摇头，“没有。我当时认为没这个必要。上门女婿还能有多大本事的亲戚？”
主任气的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混蛋！废物！叫你搞的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我们的威严都他妈要丢尽了。”
“怎么回事？二哥你先消消气，我们慢慢谈。现在就算是阎王杀来了？我们不也得想法子吗，淡定，淡定。从长计议。”
最后在主任的详细说明下，算明白了。张家女婿他舅是某直辖市下面一个县的书记。比咱高一个阶。那边下来人了。
“怎么办？”老六说，“人是我派人打的，交出我手下的？”
“猪脑子！当然是大哥上头人出面摆平。你们几个下周每人出二千，老五五千，我自罚二万。凑齐10万赔给张家。答应他家的关于征地赔款的所有要求。”
“那可是肥肉啊，十几亩地呢。"
”哼，我说要仔细仔细再仔细。什么事情都给我想到了，最后还是给我捅娄子。花钱买个教训吧。老五，你再给我去查一遍。看看其他人家有没有问题。”老五喏了声。
“先暂停行动两个月。等所有问题都清楚了，再行动，散会。”
老五磨蹭到最后一个，等人走光了，靠近主任。
“二哥，呵呵”
“借钱？”主任一脸的不情愿。对这帮兄弟他太熟悉了。熟悉到一撅屁股就知道他拉什么屎。
“呵呵，接济接济，罚的太狠了点。能少罚点吗？”
“数是大哥定的，让你好有个教训。你以后干事仔细点，这次娄子不小，幸亏大哥上面顶的住。不然我们就完蛋了。你去吧，我帮你垫上。你以后少花点钱在女人身上。都喂自个裤裆了。以后裤腰带给我收紧点就算是帮我忙了。”
老五嘴上说着“是，是，是。”连忙退出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