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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芜的园子

作者: 萧云2012/10/04心情短文

我的一个朋友在乡下生活,他有六十多亩的麦田,却总是吃不饱肚子。他的老婆很了不起,四年时间尽然一口气给他生了两对双胞胎——四个儿子。这就让他家的粮食,一天接不上一天的日子。他家的土地很多,但化肥却很少。村里的化肥是按定量供应的,每次分配,他都只能领到一、两袋化肥。这就让我朋友的土地,大半用不上排场。每年的冬天,他只好来我家,省几口粮食给他的孩子吃。

好在我的家在城里,吃粮也不受限制。所以他每次来,我都不怎么在意。他有的时候在家看电视,有的时候上街溜达溜达,和我的工作没有一点冲突。一天,他走到街上,被一个只抬头不看路的人拌倒,他趴起来打算拼命的时候,看到对方工作服上“化肥厂”的字样。对方说他是化肥厂的看门人。我的朋友欣喜万分,好象走路不小心摔倒拣了个金元宝,嘴巴都乐得合不上去。他挥出去的拳头在空中转了个圈,就又返了回来,抱住看门人的胳膊,一个劲地向他问好。在他的眼里,化肥厂的看门人和化肥厂的厂长,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无非是一个走路一个坐车。这些和我这个乡下朋友的人,没有多少关系。和他有联系,并而深深打动他的,就只有“化肥”这两个字。这是他的宝贝和命根子。

这天的下午,我很吝啬的朋友,第一次慷慨地把化肥厂的看门人,请进了路边的一家没有人进去的小酒馆,要了两碟盐煮花生和一瓶散装白酒,天昏地暗地喝了起来。他们两个人喝得高兴的时候,看门人变成了厂长,他慷慨地答应给我乡下的朋友送许多化肥。我朋友激动的热泪盈眶,他当即端起酒杯,给化肥厂的看门人敬了三大杯酒。化肥厂的看门人喝得醉倒在桌子底下,三天三夜都不能醒来。

化肥送到我家,我乡下的朋友开始着急了。他的家离这里隔着有几百公里的路程,而且又没有直达的车……他只好把这些化肥放到我家里。我房子的空间很小,而且阴暗潮湿,有毛病的水龙头会时不时地自己打开,让我和我的家被淋湿无数回。我思考再三,就把化肥放在我卫生间的墙边。这里地势比较高,又不容易进水,关键是它靠着我的园子。一旦有事,我就可以把它从墙上挖个洞,转移到我的园子里。东西放好以后,我就把这事给忘了,长时间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中不能自拔。

我乡下的朋友虽然急需化肥,但因鞭长莫及,也只好暂时先把这些化肥放弃。但他回去以后的精神,却是以前不曾有的。村里再次给他分化肥的时候,他就很豪气地不要!他说他在城里有许多的化肥,可以用几季。于是,村里的人们都不敢再小看他,下次分化肥的时候,就给他多分几袋。他家的粮食终于够吃了,甚至每年都吃不完。于是,我的朋友就不再需要我这里的化肥了,它成了一种摆设和一种底气,让我的朋友从此在村里活得很扬眉吐气。这些化肥继续放在我的家里。

我是一个闲人,一没有田,二没有地,化肥放在我这里也只有浪费。丢了可惜,不丢无用,但它毕竟是我乡下朋友的宝贝。如果有朝一日能运回去,不仅可以多打一些粮食,而且也会让我乡下的朋友的二个双胞胎——四儿子,兴奋好多个日子。化肥放在我的家里,被我渐渐地遗忘了。卫生间的那几个袋子,和我家的其它东西一样,成了我家的一种累赘和负担。每次我的女儿上卫生间,都会不可思议地踢上几脚,嫌它妨碍了自己生活的空间。

一个春天的下午,我给园子浇完水,就早早地躺下了。第二天一早,我被女儿的惊呼声吓醒,来到园子,我惊奇地发现:我园子的草,突然在一夜之间,全都长疯了,变成了树的样子,特别是一株我以前最喜欢的仙人球,长得和我的房子一样高。记得我最初把它带回来往门口栽的时候,母亲说什么也不同意。她嫌这种草刺太多,怕一不小心就会划伤我。可我固执地告诉她,这种草,虽说它的刺可怕,但和它的花比起来,却只是一种很小的缺点。

我把它种在园子以后,它果然很争气。一年两次的花季,让我和我的家人几乎都忘记了它的刺。但是现在,这种有着很小缺点的草,却挡在我园子的门口,让我不能进入园子。因为疯长的原因,它的花都凋零了,刺长得象钢针一样的锋利,并且毫不留情的划伤了我的脸。

我不知道我园子的草是怎么了,是什么让它们在一夜之间,全都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我怀疑是我浇地的水,带来了让它变形的物质。听人说,这年头污染很厉害,好多有害物质,都会通过空气和水源传过来,渗到我们生活的各个角落。我来到水渠边,看遍了周围的草,只有我园子的草,长得变了模样。

我长时间地凝视着我的草,看不明白是我的草真实,还是别处的草更真实,或者两处的草都同样的真实?它们一年四季拼命地长着,最后到底要长成什么样子?我想起了我乡下朋友的化肥,它既然能让不够吃的麦子长得够吃,肯定也可以能使想长成树的草,真正地成长为树。这天晚上,我走进卫生间,突然发现那些平时都直立的化肥袋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全都趴在了地上,仿佛和我一起浇了一天的园子,一付疲惫不堪地样子。

我不知道它们是怎么一回事,什么样的狂欢,让它们累成了这个样子?

我走过去拎起袋子,想把它们搬到园子里,却发现这些化肥不知在什么时候,全部都失踪了。它们象一群幽灵一样,集体地从我的卫生间的地上悄悄地消失了,并且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把这些装它们的袋子象衣服一样,遗落在我卫生间的地板上。我想它们一定是闷了,出去溜达溜达就会回来的,可是我等了好多天,它们都没有再回来的意思。当我再次走进园子,竟然惊奇地发现,我园子里的草,生长的方向全都朝着一个地方——我卫生间的墙壁倾倒着。

我突然觉得无边的悲哀,所有的泪水顷刻涌上我的眼眶。我觉得自己太傻了,养了这么多年的草,却不知道我的草原本都不愿意只做为草的形式而生长,在它们的骨子里,每棵草都把自己看做是一棵树的材料。尽管它们只是草的种子,也许长一百年都不会长成树。我很茫然,弄不清楚这些化肥,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的东西?是谁发明了它们?它既然能让我园子的这些原本非常可爱的草们,放弃自己多年的形象,变得树不树草不草,那它和草又是怎样的一种关系呢?它到底是人发明的,还是本来就存在的?

如果是人发明的,那它又是怎样知道化肥会使草疯狂?它是怎么认识它们的呢?是前世还是今生?如果不是,我又怎么能不认识它们?它有什么样的魅力,让我的草在一夜之间,全都放弃了它们以前的样子?它有前世吗?我想应该有。如果没有,我的草又是怎么认识它们的?我还没有让它们有见面的计划呢!我的草就为它疯狂成了这个样子。那么,它的前世应该是什么哪?我的草又是怎么在远隔一墙之外,就发现了我朋友的化肥,它们之间又是怎么联系的?我想不明白。

我来到化肥厂,想再找几袋化肥拿回家去,上到我的地里,成全我的草长成树的愿望,但化肥厂的大门却紧紧地关闭着。周围的邻居告诉我:化肥在城里买不出去,厂子已经倒闭了。听说我的园子荒芜以后,我周围的人都来观看。他们望着我的园子,草不象草树不象树的怪模样,笑得前仰后合。他们把它当成一种笑话,在社会上广为传播,弄得我很尴尬。我来到园子里,看着我的草,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它们。我想铲除它重新种植一块,但已经没有了精力。想留着它们,我也失去了兴趣。

我的草这时候也开始反省自己,当它们明白自己已经长不成树以后,立即改变了对我的态度,依旧象往常一样开始对待我。在每次见到我的时候,都象以前一样对我摇头致意。它们那宽大的叶子在我的面前殷勤地摆动,就象无数只魔鬼的臂膀,吓得我全身毛骨耸然。于是,在一个没有人注意的夜晚,我背起背包悄悄地离开了我的园子,让我的园子彻底的荒芜。 我想,也许我的草们,本来就是一棵棵树,只是没有其他的机会,它才是以草的形状生存着。现在,我决心让它们自由地生长,能长成什么样子,就长成什么样子!说不定几百年后,它们真得会变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