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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玉玲王将,洁云天2012/08/30情感说说

有一种红,也许藏在心里很久了。像年轻时热血沸腾的心,又再踊跃。

身穿一件附有红色条痕的T恤 ,踏在回故的列车上。T恤不是我选的,我不喜欢这种规规矩矩的样式,也不喜欢这样耀眼的颜色。但我还是买了来,因为许多人说好看,红得很清丽!它的领也是殷红的,酥茸的毛纤缠绵得让我很难受,又像是扼住了我致命的咽喉。于是,我不得不低下头去,亲吻她,用牙咬脱最上额的一颗钮扣。稍微有了一丝松懈,然而撩动头颅,四周也都是红的影,她的艳丽与缠绕,着实是让我有些心痒、烦燥的感觉。再到拦腰,又有一截很宽的淡红,它像包围了我的七寸,只要稍一勒紧,我便一命呜呼了。所以,我又不得不对这红而拜倒,任使她奴役,到赶逐。

在列车上,遥望远处的灯光,也尽都是红色。红在我眼里,一直再到心里。她是我生命里旅行方向指引的一盏孤灯;是闪耀着我这一路走来全部过程的回忆。面对这窗外一盏又一盏红光遍布的灯,我愈发茫然了。年轻时曾踏去某一个城市,会因这一盏一盏的红灯感到兴奋,会因它而感到这个城市的美好,对未来抱有着无限憧憬。如今,留下的只是无尽凄凉,甚至是缺乏一个人伴随的孤独。这一盏又一盏的红灯,它们不属于我,在我生命里注定了就只有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它们是那样的遥不可及,只在偶尔才照亮黑暗中的我。当我伸开手去,她又在别人的手心转移了去,甚至是头也不回,任由我幽凉的心,在黑暗里愈来愈黑暗,丧失了全部光泽。

在咸宁下车时,轻微的红雨,清晰着整个世界。一些淡淡的灰尘飞散在广场,和一些过往忙碌的人。然而,在我看来,一切都是红色的。雨是红的,天空也是红的;尘土呛得人咳起来红通通的嘴脸。为生意上的一些利益,争得面红耳赤了的人。雨,想要净化这个世界,但是它的到来,只会使人们愈发烦乱,愈发脾气不好,愈发具有红色血腥事件发生的可能。所以,点点滴滴后,它就罢工了。我有些局促不安,不知该把目光抬到哪里?于是,望着这故土里的天空,一颗红肜肜的心,始终难以平静。直到热血冲上脑袋,才一时的晕眩,整个世界都红了。红布素裹的天空下,只剩下我,和一个最深爱的人,尘世里,两个同样受伤和迷惘的人!她们的躯体紧依在一起,互相感触对方血流的热腾和翻涌。他可以感觉到她身体里的任何一个部位在运作,只要接触!一声刺耳的喇叭打破了这红世界里的一切。我起身站了起来,飞跃绿的草丛,离了去。回首时,红还在,那一张张吆喝着拉拢生意胀得红光遍布了的脸,始终都没有停留。

傍晚,回到故园。我习惯性挑到了一根放置在墙角生硬了的木棍。它的顶头是尖的,被我削尖的,是自制的一杆长矛。我很喜欢岳飞的《满江红》。传言里面藏有一套枪法,精湛无比。我也自顾以为地用自己的方法去理解,打出自己心中的感觉。这枪法始终是练不好,尽管许多人都发出惊叹,但我仍是觉得差上许多。我不曾放弃。面对红霞普照的谷场,我心中感觉愈烈。一跃冲天,挺矛横刺——

这一回,我打得最刚烈。无疑是心中上有股怒火,随意发泄在棍上。本有一些楼层里探出头来观望的人,也吓得收敛了回去。兴许是感到我这枪法之凌厉,与这日所含之杀意太盛。他们不得不退避三舍,远远绕开我这喜怒无常的疯子个性。我的脸面没有红,可能是皮肤太黝黑了。耸起的颧骨上一堆硬肉。大嘴巴张开,两排碎人心声的牙齿。挺枪再刺,连续发招,招招夺命。又再回首,从后仰过身子去,枪头顶住了地面。这便是回马枪!是我根据“待从头,收拾旧山河”一句改练而成的。当然,这一句也不只是这些。弯转身子去,再往前飞扑上空,横扫一枪。落地时挺立,长枪回绕,直指苍天。这气魄,足以喝退千军万马。

我不再停歇,长枪环绕在腰间,不断地左右回旋。这力度,足以让周围的一切生命瞬间结束,寸草不生。忽然借力,又再一跃冲天,长枪直刺核心。我感到面前真就是有许多军马,而长枪直指的位置,就是将领马背上所在。一枪封喉,鲜红的血喷射而出,一条痕滴落在我脸上。我愈发兴奋,身子往后一俯,长枪扫过一周。不再是血!是红的粘液,溺溺地粘在我褂上、肌肤每处角落。忽而一舔嘴角,有种甜润、火辣感。敌人又再蜂涌而上,我一个箭步冲过去,两脚踏在两个兵士胸口上,起身踏破千军。用长矛拼命地刺、不断地划;有时一杆长枪贯穿好几个人的胸口,叠在一起,被我推攘着在人群里横冲直撞。四面已分不清哪里是血,哪里是人?连我自己都不晓,究竟我身上的血,是来自敌人,还是自己伤口上淌下?那么伤口又在何处?我全身的肌骨早已麻痹了,根本找不到痛的根源。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只觉脑袋上一阵晕眩,继而我就倒下了。有意识的那一瞬间,我渐清醒了。从一开始以为“难道我也中枪,就此阵亡了么?难道这就是死亡的感觉,看样子也不是很痛苦。”到后来“不对呀!根本没有千军万马,我是生活在现实里真真切切的人,所有一切都是我适才幻想出来。这究竟是什么缘故?有人从后袭击我么?”再到无意识的时候,我的头脑也没闲过。我迷糊中在感悟:所谓的《满江红》,难道就是敌我的鲜血,不计其数地淌下来,染红遍布了整个江水么?如此,也太过残忍和杀戮。我讨厌这红,讨厌这些厮杀。无奈是有国仇家恨摆在当前,让人欲挣不脱。

醒来时,一个人躺在黑暗、清冷的谷场上。旁边吐了一滩清血,嘴角还有腥腥的味道。一抹手,竟然是血渍。原来,我又一次走火入魔。回到冷冷清清的房间,俯在阳台上,享这晚风拂过面庞,有一丝凉爽。我找了个去小坑的理由,驾了车子,就径直走了。

在这里,没有见到所有的红。茉莉在绿叶丛中,桃子青涩得很,就连走进厨房也只有布满厚厚油烟的黑锅,和暗黄的墙,与角落一堆枯渍的柴枝。我忽然有种失落感,像在这熟悉的地方,曾遗落过许多东西。遗落过在身边静静流淌的一洼池水,像哭泣的眼泪,因为没有人在以往重视与在乎过它。我忽然又有种罪恶感,像有千万只蚂蚁撕心裂肺。这种感觉,就好像想拿把利剑从自己胸膛刺穿过去。这时,鼻子一酸,我知道有股血团又再上涌,涌至口腔,我抿着唇,试探了几下。终于不想被人发现,于是,我生咽了下去,个中辛苦也只有自己知道。纵然千万般不愿,纵然会死,也不愿在人前表露,竭力保留自己最后的尊严。

此夜,我选择留宿。我要在这一夜里寻找遗失过红樱一样烂漫的感觉。在这青花丛里,等待茉莉熟透了的深红;等待桃子吐露一点点红润的尖;等待亲戚一家喜事洋溢绽放在脸上和谐的笑容,嫣如红花。晨时,朝露莹莹,所有的红都成了泡影。我竭力去寻找这个地方,有红色逗留时,缠绵、邂逅的感觉。终于,我等不到,也不能再等下去。于是,就注定了只能失诸交臂。

踏破澄清的水珠子,我看到了一条很远的路,有很多曲折。路没有尽头,只有操控在我手里的方向盘。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跌入万丈深渊,或是碧水寒潭。如此,下一个季节里的红色,我将再也看不到了。我又竭力使自己活着,不觉又想起和吟诵《满江红》——

如果有一天,我会死,会不会有一个人怀念?记忆中模棱两可的红色事物,在下一个季节里尽诸遗逝。她告诉着我,生命是如此微不可及,重要的是,寻求生存的手段;死,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然而,谁都不会去为逝去的事物而感到过份的惋惜,都认定了是缘起缘灭,自然造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