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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老的啼哭

作者: 格格2010/12/02情感说说

总会在每年的某一天,遥想几声孱弱的啼哭。比如今日。

我所遥想的,是我自己初临人世的那几声微弱的报道。好可笑的事情。哪有一个人,能清晰地记忆自己的第一声啼哭?可我真的是这样在想,在每一年的这一天,想得尤其强烈。

我不能想象,在亲戚们的回忆里,我,在那个冬日的正午,披着一身妩媚的阳光,不肯睁开眼睛,细弱地犹如小猫一样的哼叫,传递给妈妈的,是什么消息?

几十年过去了,妈妈始终没有正面给我答案。没有幸福的回忆,也不曾听见低低的叹息。一个做了母亲的人,把那个神圣的时刻,竟然藏得严丝合缝!可我又分明感觉,她其实把什么都告诉我了,只是方式与众不同。

小时候,日子过得真苦。菜不见油腥,饭不见米面。我的个子倒是一点没耽误成长,脸色却是蜡黄依旧,小小的年纪,苍白的如同一张纸。谁见了,都叹息:这孩子,先天不足啊。这样的议论,现在想想,当年多像一记重锤,敲打在妈妈的心上。我只是记得,每年的这一天早上,妈妈总会像变戏法一样,给我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细碎的葱叶飘在汤水上,像绿色的船队就要远航。偶尔,还会在碗底卧着一个荷包蛋,筷子一触,金红色的蛋黄就羞涩地溢出来。到了中午,家里一定要多一个菜,不是蒸的干鱼,就是煎的小杂鱼,运气好的时候,还会有罕见的炖带鱼。于是,家里的孩子都盼着过生日,特别是我的生日。因为我的生日,这几样好吃的总不会少,更不会忘记过。

天长日久的,我习惯了这样的待遇,觉得这是做孩子最该享受的。至于妈妈为什么要让我吃面条,甚至努力的要我沾一点鱼腥气,自认为不过是沿袭着古老的习俗,面条下、鱼腥里的祈愿,有很多迷信的意味。

麻木的接受,麻木的应付着,伴着我长大离开了家。

尽管不在妈妈身边了,她也知道我不会再为吃一口面条跑回家,妈妈还是会一直惦记着,准备着。开始的那几年,我尚未成家,一个人在外地工作。到我生日那天早晨,妈就跟我爸一个劲念叨着:不知道她吃了鸡蛋面条没有?还有鱼呀。随即催促着我爸给我打电话。等我辗转接到爸爸的电话,妈妈的嘱托已经被中午的阳光捂热了。结婚以后,妈总会在前一天就通知我,好像生怕我慢待了自己。在妈妈眼里,日子怎么好过,这一天必定也是要吃鸡蛋面条要吃鱼的,似乎永远不可更改。最近几年,她怕我嫌她年年这么唠叨着我不爱听,就让我妹妹以电话或是短信提醒我,曲线坚持着自己老套的做法。

妈妈已经快到70了,许多往事她记得不再清楚,唯独这一天,妈记得一点不含糊。我常常觉得,那个午后我闭着眼睛的第一声哭叫,虽不嘹亮,却是深刻在妈的记忆里,不曾随着岁月老去。这种奇妙,我喜欢静下心来冥想,慢慢陶醉直至泪光朦胧双眼。

人生有那么多的时刻永远无法复制,这种缺憾,说不清该去淡忘或去忧伤。我出生的时候,据说妈妈身体很是糟糕,家里的人都担忧她能否有力气生下我。也许,新生命即将诞生的喜悦给了妈巨大的力量,我平安降临人间了,只是比平常的孩子显得瘦弱和娇小,连发出的第一声啼哭也充满着无力的娇气。妈落泪了,家里人怎么也劝不住。每每看见我瘦弱的样子,她就觉得心里不安,眼睛里就满是淡淡的愁绪,望着我,半天不语。这个时候,妈在想些什么呢?

一次和朋友在咖啡厅小坐,一杯咖啡在手,朋友聊起她的儿子成长的点滴往事。朋友说: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忘不了儿子出生时的样子,特别是他的第一声啼哭。儿子的第一声啼哭,是我一辈子的希望和牵挂。说到此处,我们俩眼中都是泪花。我想起了妈妈,忽然间就明白了,几十年里的这一天,妈妈何以不忘,何以在我的淡漠里重复着一个永恒的动作。

有一天,即使我两鬓斑白,只要妈妈在,妈妈的耳边就一定还响着我的那一声啼哭,绵绵不断,长青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