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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那片杨树林

作者: 严笏心2011/08/29情感说说

我的故乡是豫北平原的一个村庄,小而偏僻,穷而普通,过路的外地人路过就路过了,根本不会留意和在意它的存在。村庄的前怀里,有一东西向的小河,河床经年三分之一的时间里是干涸的,疯长着一壕沟的青草,成了村里牛羊的好去处。夏天,小河涨满,河水从村东一条大一些的悬河里流入,又向西流入更大一些的河流,形成了中国地界上为数不多的河水西流的奇怪现象。这也算是小村不大不小的景观,村里人说起来还蛮自豪的。毕竟,小村值得自豪的东西不多。

其实,村里大人们有所不知,在我们孩子们的心里,还隐藏着一个颇能引以自豪的地方----小河和村庄之间的那片杨树林。

这片杨树林的可爱之处是盛产爬蚱。爬蚱何物?这名字此时出现的有些突兀,在这里不妨先作个解释。爬蚱,书本上叫做金蝉。城里人都是读过书的人,所以城里人都叫做金蝉。我是来到城市后,有一次参加一个规格和档次都不低的宴请,听主人津津乐道、喋喋不休地介绍那道价格不菲的“干炸金蝉”时,才知道爬蚱还有金蝉这个雅号的。看到满座的吃客吃起“金蝉”来那津津有味的饕餮样儿,我不禁暗自发笑。心想,这东西我们小时候吃老了去啦。当时的想法,颇有些阿Q“在牙床上滚过一番”的浮酸心里。有情可原,在这众多的出身大城市见过大世面吃过山珍海味的人们面前,我仅有的资本或许仅此而已。

还是回到童年,回到那片杨树林。每年夏天,确切一点说,应该是夏至到立秋的一段时间,得别是七月初或雨后的天气,这片杨树林里便会出现很多的爬蚱。至今令我不解的是,这里的爬蚱缘何比别处的多,以至于多得数也数不清,摸也摸不完。小河南沿的枣树林,村东头悬河堤上的柳树林,只是零星地有一些爬蚱出现,而这片杨树林却像如今大小城市边沿的“集聚区”,是爬蚱相对集中的地方。我原以为爬蚱是喜欢和杨树为邻的,而从邻村传来的消息是,他们那里也有大片大片的杨树林,却少有爬蚱出现。那时,村里人更加认为,这满杨树林的爬蚱是上天赐予给我们村里人的唐僧肉。

爬蚱一般潜伏在多树的地下,靠汲取树根的汁液生活,在夏季夜色降临的时候,爬蚱便从松软的土地里钻出来,从树的下部慢慢地往上爬,爬的过程也就是逐渐老熟的过程,等爬到树干的上部时,外皮从背部中央裂开,爬蚱脱壳而出,蜕变为蝉。捕捉爬蚱的时机也就是它钻出地面到脱壳成蝉这段时间。所以,摸爬蚱要掌握爬蚱活动和成长的规律。

我们摸爬蚱一般是从傍晚就开始的。这个时间的爬蚱多数在湿软的地下,用锯齿般的一对前足掘土出洞。出洞前,在地面上漏一豆粒大的小孔,小伙伴拿一小木棍,把洞口开大,然后用两根细木棍筷子似地把爬蚱夹出来。天完全黑下来了的时候,爬蚱开始上树了,我们就点起自制的灯笼,挨个儿树干上照,这样一棵树一棵树的来来回回的反复搜索,像刮头篦子从头发上篦过一样,不断地会有所斩获。更晚一些时间,一些漏网的爬蚱侥幸爬到树的高处蜕化成幼蝉。这些白白胖胖的幼蝉趴在刚刚脱去的皮壳上,一动不动,一幅恋恋不舍的模样,好似不忍心离开那个曾经包裹过它的胞衣。正是这种情感的羁绊,使得我们毫不费力就能把它抓到。

摸爬蚱是我儿时美好的回忆。除了摸爬蚱时的乐趣,更有吃爬蚱时的快感。那时,我家的生活和大多数的农村家庭一样,生活拮据,一年当中难得吃到荤腥,于是,夏天吃爬蚱就像中秋吃月饼除夕吃饺子一样,吃起来津津有味,想起来回味无穷。每次我摸爬蚱回来,母亲会把我摸到的爬蚱倒入瓦盆中,用水洗去泥沙,清洗干净后,撒上一些细盐加以腌渍,第二天早上水煮或者油煎。水煮的爬蚱软绵可口,油煎的爬蚱嫩脆清香。制作爬蚱的过程,爬蚱特殊的香气会弥漫整个院落,然后穿过院子中央翠叶扶疏的葡萄架和院子周围爬满丝瓜秧的篱笆墙,飘散至整个小巷。邻居的小伙伴会各自端着喷香的美味佳肴站在街口炫耀一番,继而把可口的爬蚱连皮带爪儿整个放入口中,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吃得大块朵颐。

现在,故乡的那片杨树林还在,只是杨树换了一茬又一茬,然而,爬蚱和杨树一样一代代生生不息。每到夏天,老家的人都会给我捎来一些爬蚱。无论妻子怎样地水煮还是油炸,我却再也吃不出孩提时代母亲做的爬蚱那独特的味道了。

童年的趣事很多,一些趣事连同生我养我的那个小而普通的村庄,深深地镶嵌在我灵魂的深处,无论我漂泊何方,都会常常回过头来把故乡深情地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