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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丝万缕都是情

作者: 鹰鸣YM2019/12/04情感故事

少洛和貅生相距几十里路,一上中学便成好朋友。俩人都离县城远,有共同语言,结伴行走,无话不谈。

少洛比貅生小两岁,聪明老成,知道事多,令貅生钦佩,羡慕地说:“你肚子玩意真多,几千年的事都知道,真了不起!”

“小时候,爷爷就教我认字,经常讲杨家将和岳飞精忠报国的故事……”

“你看问题比我全面,肯动脑,能分优劣。今后我跟定你,干什么千万别忘了我!”

有人赞赏,支持,少洛很高兴,说:“我随便说说,没你说的那么神。你不嫌弃,能合得来,咱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永不分开!”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这么讲定了,谁也不许反悔。拉勾!”

“拉就拉!”

都亮出小拇指,拉着拥抱一起,欢笑声随风荡漾。

少洛曾上小学时跟老师上学,老师是共产党。秘密对学生讲革命道理,常组织活动。少洛想动员貅生参加。那知形影不离的貅生却没了踪影,常去的地方都找过了,不知他有意躲开,还是真不在校?

白色恐怖中活动,要避开特务监视,还要提防叛徒……要处处小心,严守秘密,不能给组织带来损害。找不到貅生,少洛只好自己去。

少洛十八岁,跟着老师一大伙人包围了县城,同黑狗子激战了七八个小时,消灭了日伪宪兵和纠察队,日伪县长弃城逃窜,建立起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政权。

夺取政权五天,貅生来找少洛。

少洛问:“县里发生天翻地覆的大事,你溜哪去了?”

“别提了,急死我了。”

“怎么了?与人打架了?”

“那倒不是。”

“样子疲惫,干活累的吧?怎么了?”

“同村青梅竹马的小耍伴,到我家提亲。我不回去,便求家人找到学校,把我拉回家,夸我有文化,懂知识,非要嫁我。”

“好事呀!”

“别逗我开心了。鬼子经常扫荡,杀人放火,自己还不知怎样呢?”

“你没答应?”

“我说以后再说吧!她不肯,硬逼我表态。不同意,不放我走。”

“这样喜欢你,很难得,就该答应。”

“哪有这心思?我嫌烦……”

“跟我打鬼子吧!”

“你?”貅生笑了,“天天跟你,没见你杀鬼子。”

“不是跟我,是跟共产党,当八路。”

貅生第一次听说,摸着脑袋问:“共产党、八路是干什么的?”

少洛说:“打土豪,分田地,让穷人翻身。他是穷人的队伍,跟着没错!”

“能行?”

“行,肯定行。”

“你跟不跟?”

“当然跟。共产党是人民的救星,跟着没错!”

貅生眼里闪出光,急切地说:“我跟,帮我报名,咱一起跟党走!”

两人找到土地庙,用草棍做香,磕头,拜把子,称兄道弟,对天盟誓:“永远跟党。严守密秘,决不反悔!”

少洛说:“志同道合拜把子了,高兴吧?”

貅生说:“弟领我走正路,永远不会忘。做哥的理应庆祝表示。”说着急忙摸兜,翻了个遍,不好意思地说:“真丢人,哥没钱。”

少洛说:“我有办法。”急步跑开,一会便拿来两肉罐头。老远擎着说:“一直舍不得吃,正派用场!”

貅生接过端量半天,说:“铁疙瘩怎下嘴?”

少洛笑着说:“这是爷爷闯关东带回来的老毛子食品。稀罕,舍不得,今天一起参加八路。咱开洋荤!”说着,拿一把刀,在铁盒上划了一下,口一开,汁流出,浓香四溢。交给貅生说:“这个给你。”

貅生捧到手中,边嗅边忍不住吧唧嘴,连声夸:“想不到这么香。长这么大第一次吃这么多这么好的美餐。”

离开学校,开始军旅生涯。编进部队站岗,放哨,受训,做真正的战士。

两个月后,队伍要开往东海。少洛对貅生说:“部队活动不定,不好写信。我回家打声招呼,不要再往学校送钱。”

貅生说:“快去快回。”

少洛说:“放心。说声便回。”匆匆走了。

貅生等到天亮,也没回来。连忙向班长汇报。

一天。两天,一个星期,一个月,两月,半年……少洛仍没回来。

队伍中有人说:“是趁机逃走,不想回来了。”还有人说:“怕是投敌了吧?”

貅生说:“别瞎猜。准有事缠住,要不早来了。相信他说到做到。不会做对不起部队事。我去叫。”

团长说:“当兵志愿,想参加,自然会来,不想来,强制也没用,等等再说吧!”

部队不住移防,战斗不断。每到一个地方,貅生总是东瞅西瞧,盼少洛会出现。离开故乡数百里,逐渐心灰意冷,知道少洛很难找到。

天渐冷,冬月没几天,西北风夹着雪已撒一片白。貅生刚躺下,忽闻熟悉脚步声,一人走了进来。一瞧,果然是少洛。他喜出望外,连忙奔上去,“弟到哪里去了?急死人了!”

“别提啦,一言难尽!”

听说少洛回来,宿舍的都围上来,问个不停:

“这么长时间不来,做什么去了?”

“遇上特务了?”

“找不到地方了吧?”……

少洛说:“险些回不来了。”

“真的?快说出来听听。”貅生瞪大眼睛,急辘辘地催他快说。

少洛说:“那天掌灯时分到家,穿戎装一进门,爷爷以为是劫匪,正要拔腿躲避。听我喊‘爷爷’。知是我,张大嘴巴瞅着,半天没吭声。后来爷爷说,他闯过关东,知道胡子,土匪,兵痞是一家,都欺压百姓,无恶不作。好铁不掌钉,好儿不当兵,供我上学,干这个,不等于寻死吗?家里几辈子都老老实实庄稼人,从没干伤天害理事。怕坏了门风。我说共产党是穷人队伍,与那些不一样。他不相信,也不听解释,不让我出门。抓紧让我成亲,用女人缠住我。但一时间到哪找?性急之下,奶奶连忙跑回娘家,把自己最喜欢的侄女同我掇合一起。结婚请了最好的吹鼓手,办得好声势。沿几个村子转,让各村人都知道我娶媳妇。新娘子我常跟奶奶走娘家早熟悉。结婚一起说笑,毫不拘束。爷爷看我们恩爱,放松了看管。我趁家人没注意,便逃出来找队伍了。”

听了介绍,貅生紧紧抱住他说:“啊呀,好悬,差一点咱不在一起了!”

“可不是咋的,我急死了!虽结婚,没一天不想你们,不知队伍打到哪?担心找不到你们!”

“你怎么找这里的?”

“边走边打听,也跑了不少冤枉路。找得好苦,几百里路。跑四五天,汗水湿了干,干了又湿,总算找到了。”

“见到连长了?”

“放哨的认识,领我见连长,说了原因。说你住这里,便来了。”

“弟妹舍得你离开吗?”

“开始不愿意,抹眼泪,想不通。觉得我嫌她。当知道我怀念战友,报国心切。说即使留住人,也难留住心。我说不赶走鬼子,就没好日子过。她逐渐觉悟,支持我返部队。行装,干粮都是她帮准备的,送我到村口。虽难舍难分,仍嘱咐我多杀鬼子。盼我早日胜利归来……”

“你把弟妹给说服了!有爱的人支持,弟也安心了!”

“她要参加妇救会,要参加识字班,把我教的抗日道理说给乡亲们听,动员大家多做军鞋,纺纱织布做军衣,支援前线……”

“啊,真好!真为有这么个好弟妹骄傲!”

“离开这么长时间,大家都好吧?你们都好吗?快告诉我……”

“部队开到那里,便动员地主老财减租减息,废除苛捐杂税,发动群众团结起来,揭发汉奸,打击侵略者。群众觉悟提高了,知道八路军是自己的队伍,积极报名参军。经过几次战斗,拔过据点,打死不少鬼子,咱也有人牺牲。解放了几座县城,队伍扩大了……”

“领导没批评我?”

“班长,排长,连长都找过你,团长也来问过我。我说你回家打声招呼就回来。天天盼你,却不见你影子。有人说你当了逃兵,也有人说你投敌了。班长,连长和我,都说你不会。知道遇到麻烦了。”

少洛感激地拥抱貅生说:“哥是知音,对我知根知底,谢谢理解。”

从此他们跟着队伍转战南北,并肩参加了多少浴血奋战。日本投降,又打垮蒋匪,战友情谊越结越深。虽然俩人以后分开了,但感情的线始终没断,不断通信,互相关心,互相鼓励,两颗心紧密相连。貅生知道抗日战争胜利时,少洛媳妇因操劳过度,去世了。撇下一男孩,由他爷爷奶奶抚养。貅生还特地去看过……少洛也知道,貅生那对象紧追貅生不放,还到部队去找过她。后做了随军家属。

少洛空下来便学马列毛主席着作,愈学愈明白自己选择的道路正确。后来成了军宣传处长,到过朝鲜,建国百废待举,后勤跟不上,配备的武器子弹对不上号,穿着单衣伏冰卧雪,与世界头号强国美国为首的敌人打仗,非常艰苦。曾遭受伏击,从牺牲战友的遗体中爬出……不忘职责,努力宣传,把战士的情绪调动得勇猛无比嗷嗷叫,保家卫国是党和亲人的信任和荣耀,任何艰难困苦都不在话下。

少洛负过伤。50年少洛再婚,生育三个女儿。文革期间到地方支左,做军管会主任。后调军分区任政委。愈到晚年,愈怀念牺牲的战友,说:“战争不死赚了,能活到八十多更是赚了又赚。”跟党走是缘份更是福分,唯叹贡献太少!2002年患癌症去世,享年82岁。

貅生与夫人转业到沿海一大城市,他从当初对革命事业的热爱,变成坚守的行动。由于他的赤诚,成了公安局局长,尽责尽力,努力保护一方安宁。

反右斗争期间,因为单位没找出右派。上面说他贯彻不落实。

他拍着胸脯说:“我部下没歪种,个个英勇顽强。”

领导说:“那里都有左中右,你是世外桃源?”

貅生说:“他们都棒棒的,不能瞎报。”

“哪你怎么完成指标?”

“这还要指标呀?”

“不完成无法交差。”

“实在要写,那就写上我吧!”

“胡赖,你不反悔?”

“能交差就行。”貅生拿起笔,毫不犹豫写上自己的名字。

上报后,引起轰动。右派做公安局局长,这还了得!先不说够不够右派,甘做右派与人民为敌,问题就严重。这样人配作公安局局长?立即撤职法办。

貅生蹲监,可苦了夫人和孩子。夫人识字少,却识人。有人劝她划清界限,她说:“我爱他,从没反悔,无管他如何我都跟定他。”为了生活,带着两男三女,捡垃圾,讨饭。别人看她可怜,几个人暗中商量,给她找了个破自行车,改装成板车。让她拖着孩子乞讨。也有人劝她:“为了孩子,嫁个有钱人,免得遭罪。”男人找上门,也有人热心介绍,她看也不看,一口回绝:“这辈子就嫁貅生,蹲监俺也爱,俺等。”

晚上睡在过道马路边,门道内……找塑料纸,破布,柴草,垫在身下,挂在墙上,遮风挡雨。有人骂她顽固不化,故意恶作剧,指责她影响市容,有意掀掉她的窝。她不气不恼,悄悄再搭建。她不偷不抢,凭勤劳双手靠拣垃圾出苦力生活。不少人可怜她,单位的人更同情她。早晨出来掀起布帘,经常有好心人送来的饭菜。那时都穷,有的是剩菜剩饭,有的是特地做的,有的还放着一元,两元,甚至伍元……有时大妈出去,也有人塞给孩子食品和钱……

在苦难中熬了七个春秋,貅生恢复工作。刚安定,又遇‘十年浩劫’,经受批斗。至到改革开放,才彻底平反,当上市检察院检察长,工作到离休。

一生虽坎坷,遭受挫折,从不怀疑选择的路。不忘少洛介绍他参加革命的情谊,没忘第一次吃到的肉罐头。少洛一直是他生命中最难忘的弟弟,一直书信来往,亲密无间。觉得一生无憾。前几年病逝,享年92岁。

一对同窗战友,经腥风血肉,出生入死,情同手足。虽在生活中遭受挫折,但都无怨无悔。始终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用满腔热血书写对信仰的坚守执着,用赤胆忠心印证对党和国家忠贞。家国情,爱情,同学情,战友情,手足情……千丝万缕都是情,谱出生命的壮丽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