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忆父亲

最近，我经常梦见我的先人，昨晚又梦见了我的父亲，一如他生前的样子，匆匆来找我。父亲离去已经三年有余，但总是常常在梦中来访，不知道究竟是我放心不下他，还是他放心不下现在的我。

清醒的时候，我很少想到我的父亲，不是因为淡忘，只是因为心痛。由于母亲的早逝，父亲几乎一生潦倒落魄，极少有春风得意的时候。最后那几年，他生活得非常寒碜，枯瘦的身躯里挤不出一个丰满的笑容。虽然工作之余我们也偶尔会回家去看看他，但毕竟更多的时日，都是他一个人在守着一座空旷的房子，醒着无人说话，饿着无人打听。父亲不善家务，但每当我们回家去看他，他总是争着进厨房烧饭做菜，一副忙得不亦乐乎的样子，而每当这样的时候，我虽然脸上显得很开心，心里却是格外的难过。父亲嘴上从来不说，可我知道他是多么希望我们能多抽点时间回家去陪陪他，而这么多年，我们却总是习惯用钱去打发他，装作一副很忙的样子不去陪他，尽管我们有时候其实无聊透顶。人生有时候想起来真的很悲哀，孩提时代父母亲曾为我们倾注了多少的爱，等他们老了，我们却一边挥霍着大量的时间，一边对他们说我很忙，你们照顾好自己……当我们把少量的钱交给老人的时候，我们的内心似乎感到很平衡，感到自己正在尽一个儿女的责任，殊不知老人需要的，其实并不仅仅是几张人民币。

父亲终于没有熬到人们常说的风烛残年。六十一岁那年，他突然走了，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一如这些年来无数个孤独的白天与黑夜。那一刻，我们的心是疼痛的，愧疚的，后悔的。但是，那一刻，我突然也意识到，我的父亲从此也是解脱了。其实，很多年前，父亲就对生活彻底失去了信心，所以，无论昼夜与晨昏，都是漫长的煎熬。假如，我们能够经常围在他的身边，也许他的生活还会多一点乐趣，但我们最终什么也没有给他，只把他一个人扔在了孤独里。当一个人的生活已经彻底失去精神的期盼或者寄托，就算四周开满鲜花也毫无意义，何况这个世界又有那么多的风风雨雨。

今天，雨几乎一刻未停，黄梅雨季的味道笼罩着整个小城。不知道离开了这个世界以后，所有的风雨是不是也就不再来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