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蜗牛

作者: 三流2013/09/30短篇小说

七月,是毕业的季节。整个世界,整个校园仿佛笼罩在一阵伤感的离别的气息中。校园里,孤独的路灯,好像也受到感染,提不起精神,昏昏沉沉的。到处都是一片沉寂。

黄玄坐在自行车上,一只脚蹬在地上,瘦削而轮廓分明的脸,一动不动,好像一尊雕像。白色的体恤,洗的发白的牛仔裤,浅腰的帆布鞋,打扮的还算干净。每晚,他都会以这种姿势,在这里等上一段时间,每晚,迎上来的都是沈静甜美的微笑,以及一个羞涩的吻。每晚,好像功课一样,黄玄早已经熟悉了这样的生活。

昏暗的灯光下,黄玄的眼角好像在发光,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

跟以往不同,今天,他有好消息要告诉沈静。前两天,他还是愁云惨淡,为将来,他们两个人的将来而担心。但是,今天,突然,有人联系他,说对他的小说非常感兴趣,希望能够见面,谈合作的细节。这无疑是雪中送炭,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初时,黄玄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因为,从高中开始,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奋斗的目标。他要第一个把这消息告诉沈静,这不止是他一个人的梦想,这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理想。有时候,黄玄甚至设想好,他们以后的生活。不理世俗,在文字的海洋,编织他们的蓝天,草地,蝴蝶,花香……

黄玄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来人。

一个短发的女孩俏皮的走到他的身后,突然跳出来,准备给他一个惊吓。短发女孩说:“真是好男人哈,日复一日,都快变成望妻石了。”

但是,黄玄半天才反应过来,冷冷的说:“你有病啊!”

短发女孩并不介意,凑到他的面前,活泼的大眼睛好像在探寻什么。

黄玄拨开短发女孩的头,不耐烦的说:“林雪,我限你三秒之内离开我的视线。不然,我毙了你。”

林雪立马双手叉腰,说:“黄玄,我可是你青梅竹马的姐姐,你竟然这样见色忘义,有情人忘记人情。”

见林雪一副悍妇的样子,黄玄知道,如果处理不好,他的耳朵不会有好下场。于是,连忙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林雪的悍妇形象立马瓦解,成淑女状,双手紧握,一只脚来回的点着地面,低着头,说:“你猜。”

黄玄笑着说:“你大姨妈来了?”

林雪气急,瞪着眼睛,拧起黄玄的耳朵,说:“你大姨妈来了。”

黄玄一边拨开林雪的手,一边捂着被拧红的耳朵说:“我说林雪,你什么时候能变得像个女孩。都大学毕业了,连个恋爱都没有谈过。”

林雪笑着说:“还不是被你气的,黄玄,你能把关心你家沈静的心,挪十分之一到我这里,我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以后,我要是嫁不出去,就赖在你家,你得负责我一辈子。”

虽然,林雪经常这样跟黄玄开玩笑,但是,黄玄仍然觉得尴尬。老实话,以前小,不觉得,现在,大家都长大了。林雪早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在也不是原先的野小子。每次,跟林雪亲密无间,连沈静都会拿他们开玩笑。

黄玄收起笑容,说:“你到底有什么事?”

林雪煞有介事的从小背包里,拿出一张纸,在黄玄面前晃晃,说:“这可是炫酷动画给我的录取信,过两天就过去面试,说不定哪天,姐姐就混成动漫大师了。放心,以后跟我混,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

黄玄拿过来,说:“看你那得瑟劲,不就是一破动漫公司吗,有什么了不起?别人要不要你,还说不定。”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黄玄还是看的非常仔细。心里也为这位从小到大的“哥们”感到高兴。

林雪笑着说:“像我这样一个灵气*人,又有才华的人才,一看就是动漫大家的料。什么小泉,什么藤村,以后,也只有给我画草稿的份。”

黄玄不屑的说:“说反了吧。”

林雪伸出右手,比出一个“鄙视”的手势,然后跳到他的车上,拍着他的背,说:“师傅,女生宿舍3栋,谢谢!”

黄玄说:“你下来,我还在等人。”

林雪说:“距离你家沈静出来,最少还有半个小时。”突然,语气一转,说:“这么多年,你还从来都没有送我回过寝室。”

时光匆匆,一转眼,四年就过去了。每次,从寝室的窗口望下,黄玄的身后,坐着的人总不是她。

林雪环抱黄玄的腰,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背上,贪婪的感受着这少有的温暖。每次,只有自己撒娇打诨才可以这样。

黄玄缓缓的说:“谁说我从来都没有送过你?上次不知是谁在我后面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林雪笑着说:“上次,要不是本小姐病了,你会送我吗?”

记起上次,林雪总是忘不了,因为,那是唯一的一次,黄玄一整天都在自己的身边,全程照料自己。她从来都没有因为生病,而感到享受。可是,说也奇怪,后来,自己怎么折磨自己,却再也没有生过病。这也算是一件奇事。

林雪默默的说:“小玄子,你的工作怎么样了?”

黄玄迟疑的片刻,还是没有说出口。

林雪安慰,说:“没关系的,刚出来,都没有经验,慢慢来,总会找到的。你跟我混了这么久,也沾染了不少我的才气,一定不会受到埋没的。再不济,我养你,剩菜剩饭少不了你的。”

黄玄打趣说:“我的专业这么冷门,工作不好找。说不定,以后还真得跟你混。”

当初,黄玄的高考的分数不理想,刚过了学校的分数线,专业就只能服从调剂。黄玄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要死的心都有了。数学,这是什么专业?以后除了当老师,可以选择的工作,非常少。

刚进学校的时候,黄玄整个人的状态非常不好,很消沉。而且,他本身是一个非常内向的人,也不善于跟人交流,所以,身边的朋友非常的少。直到遇到了沈静。

沈静跟他同一级,但是,不是一个系的。一次,宿舍组织的联谊会,几个寝室的同学一起去喝酒,K歌。大家都玩得不亦乐乎,只有黄玄一个人默默的坐在角落,感受着另类的孤单。沈静,姗姗来迟,她温婉大方,长发飘逸的出现在大家面前。那一刻,黄玄好像出现了幻觉,这莫非是在梦中。那时,沈静已经在外面找到了家教的工作,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在外面做家教。恬静的沈静好像也不是很喜欢这种吵闹的场面,她见黄玄望着她,也没有回避,大方的走到黄玄的身边,跟他聊起来。

从此,两个人就开始熟络起来。没事的时候,总是在一起,看书,讨论文字,写作。

其实,写作一直都是黄玄的一大爱好。各种形式的文字,都能给他带来莫名的兴奋。字里行间流露的感情,时而磅礴大气,好似高山大海,好似千军万马,时而温柔细腻,好似涓涓细流,好似喝酒品茗。有时让人感到震撼,有时让人感到舒畅,有时让人感到怆然,有时让人感到悲愤……

他觉得,文字,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也立志成为这方面的行家里手,畅游在文字的海洋。有人说,一个民族的强大在于他的人民是否团结。也只有,共同的信仰,才能将所有人都团结在一起。这,才是其中的关键。他也曾经豪言壮语,说,要做像鲁迅先生那样的人,成为一个民族团结的导向。

虽然,他不是科班出身,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放弃对文学的追求。而,沈静的支持,也是他在这方面的一个强有力的动力。

他们之间的爱情,也是由一封封这样的情书堆积而成的。在这样一个科技发达的年代,写信虽然显得有些老土,但是,他坚持了四年。从来都没有间断。这里,不仅包括了他对沈静绵绵的爱意,也是他历练文笔的一个很好的方式。

但是,现实的社会却是那样的残酷,它给任何东西都标上了价码。他真的没有信心,当自己走向社会的时候,他的爱情,他的理想,会不会也被现实所腐蚀。这段时间,他的心情非常的沉重。可是,当那通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的眉头舒展了。这个世界,终究没有那么的物欲横流!

夏日的晚风,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惬意。正当林雪享受这难得的幸福的时候,黄玄一阵急刹,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叫声。

林雪吓了一跳,但是,他不愿就此下车,只是猛敲着黄玄的背部,大声说:“黄玄,你怎么回事,想吓死本小姐吗?”

黄玄没有回应。

林雪感到奇怪,不情愿的跳下车,只见黄玄呆呆的望着前面,神色非常的古怪。顺着黄玄的视线,汽车的灯光从前方射过来,让人看不清东西。短暂的适应,她才知道黄玄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她也感到非常的震惊。

那个穿着正式的男人身边,不正是沈静?

看他们亲密的样子,不难想象他们的关系。他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沈静,有这样的亲戚。他知道沈静也看见他们了,但是,好像看待陌生人一样,沈静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只是笑对那个男人,跟他依依惜别。好像全世界,只有那个男人,好像有千言万语等不及说。

林雪皱着眉,看着黄玄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眶越来越红,她担心的拉拉黄玄的胳膊,说:“小玄子,事情可能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还是弄清楚再说。”

黄玄猛然回过头,对林雪笑了一下,让林雪心里一惊,那是多么扭曲的一个笑脸啊!他推着车大步的向他们走去,林雪慌忙的跟上。

黄玄走到汽车前,把自行车扔到地上,任由两个瘦小的轮子在空中打转。他无言的搂住沈静,任由她怎么挣扎,他都不放手,说:“小静,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可等你半天了。”然后咧笑着,望着那个男人,说:“这位先生,谢谢你送小静回来。”说着,就搂着沈静要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那男人显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仍然保持风度,绅士的伸出手说:“你就是黄玄吧,早就听过你了。你好!”

黄玄只是冷眼看着他,沈静在他怀里,别扭的让他放开,他好像完全没有听进去。如果,他的眼光能化成箭,那么,相信那男人身上,早就有一万个透明窟窿了。

其实,他除了盯着他,又能做什么呢?在他的心中,那男人,是那样的高大,自己又是这样的渺小。人家开的是大奔,他呢?可怜的自行车。这是一场男人与男孩的较量!他只能尽量挺直身板,显得自己无所畏惧。

男人笑着说:“听小静说,你很有才,想必以后一定鹏程似锦。”

黄玄也笑着说:“哪里,我们都是刚毕业的小辈,哪里能跟你这样的老前辈相提并论?”

沈静看两个人都剑拔弩张的,笑着说:“罗总,时间不早了,你还是先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了。”

罗总笑着说:“好的,那我明天就来接你。”

黄玄连忙问:“你们要到哪里去?”

罗总笑着说:“过几天,上海有个时装节,我答应沈静带她过去学习学习。”

黄玄如晴天霹雳,他看了看沈静一副心虚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已然是不可改变的。但是,他仍然装出一副笑脸,说:“那还要罗总多多费心。”

罗总笑着说:“这是应该的嘛!好了,不跟你们多说,我先走了。”说着便低头上车,扬长而去,只留下卷起的灰尘。

黄玄久久不肯放开沈静,他不敢相信这摆在眼前的事实。

那罗总的笑容,是那样的猥亵,是那样的不怀好意,在他眼里挥之不去。

沈静用力挣脱黄玄的手,说:“阿玄,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黄玄用尽全力笑出来,说:“时间不早了,你上楼休息吧。”说着就往回走。

林雪在旁边,看见他的手,都是紧握着,好像要把空气握碎。

沈静对着黄玄的背影说:“阿玄,我们还是分手吧。”

黄玄的身体一颤,停住脚步,但是,没有回头。

林雪大声说:“沈静,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四年啊,整整四年的时间,你到底把黄玄当成什么?难道这四年的感情都是假的?你说分手就分手。”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也带了哭腔。

沈静流着泪,说:“就当是我对不起你。”

黄玄仍然没有回头,林雪也流出眼泪,说:“那个男人有什么好,不就是有钱吗?只要黄玄努力,他以后,也不会混的差。”

沈静说:“社会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说清楚,但是,一直找不到机会。现在,我想也没有必要。你就认为我是为了钱好了,总之,我们是没有可能。我们的感情,就把它当成回忆吧。”

黄玄还是没有回头,他怕自己再看到沈静的脸,真的会崩溃,他强忍住,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难道,你就真的不想解释?”事情实在来得太突然了,他真的有些摸不清头脑。

沈静说:“解释又有什么用?什么都改变不了。阿玄,请相信,我是真心爱你的。但是,在现实面前,爱,又是那样的微不足道。懂得放弃,是这个社会的生存法则。”

没想到,这个时候,沈静还说这样文绉绉的话。黄玄心中气急,说:“去他妈的生存法则,你不就是想当鸡吗?”

沈静哭着大声说:“对,我就是鸡,用钱就可以买到的鸡。”

黄玄猛然转身,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才掏出几十块钱,砸到沈静的脸上,说:“给你钱,”然后抢过林雪的包,翻出钱包,把几张钞票也砸到沈静的脸上,说:“都给你。”林雪目瞪口呆,只是看着黄玄。

沈静一张张捡起满地的钱,冷冷的说:“三百二十八块,远远不够。谁要是能拿出一百万,我就跟谁走。不过,看在四年的感情,今晚,我是你的。”说着就把钱塞进自己的包中,拉起黄玄的手,就走。

黄玄甩开沈静的手,反手就是一巴掌。看着沈静雪白的脸上,立马显现了红印,黄玄心中真的是五味杂陈。这是沈静啊!四年间,心中的女神啊!可是,现在怎么变得这样的陌生?

老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玄头也不回,只留下沈静伤心的哭声。

白色的月亮,也好像不忍见到这样一幕,在黑色的云彩间,隐去了脸。只让那些要死不活的路灯支撑着光明。来往的同学,一对对,一群群,那么的朝气蓬勃。象牙塔里的孩子,永远都无法感受,现实的残酷。他们也不会注意到,那个被现实伤得体无完肤的身影。

黄玄跑到宿舍,这个他呆了四年的地方。那摆设,那气息,点点滴滴都记录着他四年大学生涯的回忆。这里,也有沈静的印记。看着桌上,他跟沈静一起的合照,他和沈静都是笑靥如花,眉目间,都透露着情意。可是,现在,照片里的那个女孩,现在却已经离他远去。打开台灯边,那一摞摞保留着沈静气息的情书,看着那娟秀的字迹,想起当初他们一起讨论文学,互相追打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恍惚间,暖色的纸上,已然满是湿痕。

这时,宿舍的同学回来,显然是刚刚打完球。一进来,就叽叽喳喳的吵闹起来。

赵毅见黄玄又在复习他的情书,笑着说:“阿玄,大学四年,也就你,谈了朋友,还天天在这里显摆这些,这不是*裸的找抽型吗?”

黄玄站起身,好像看敌人一样,眼睛里血红一片,盯着赵毅,说:“抽我。”

赵毅一愣。

黄玄走到黄玄身边,又大声的说:“抽我!?”

赵毅这才感觉不对,笑着说:“阿玄,你到底怎么了?”

大家也都莫名其妙,过来解劝。

黄玄继而走到桌边,拿起上面的情书和照片,走出宿舍。只留下,一帮丈二和尚,在那里摸头脑。

林荫路,是黄玄他们学校一条有名的路。这里的树木非常的茂盛,旁边还有一汪湖水,景致非常的好。一到晚上,许多情侣就会到这里约会,亲热。当然,从大一就谈恋爱的黄玄,少不了会来这里。

那石凳,早已经被一对对情侣霸占了。

失魂落魄的黄玄,晃晃悠悠的来到这里,走过一个个他和沈静呆过的地方,回忆他们一起说过的甜言蜜语。眼前的一对对情侣,就好像是昨天的他们。沈静的眼神,沈静的笑脸,沈静的撒娇,沈静的认真,都在黄玄的脑中,不停的旋转,旋转。

一个小火苗出现在暗夜中,好像精灵一样闪动。渐渐的,精灵长大了,越来越大,印出了黄玄那张瘦削的脸,挂满泪痕的脸,无神的僵尸般的脸。一封封情书,在精灵的身体中,化成灰烬,升上天空,也带走了黄玄脸上的泪珠。

后来精灵消失了,只留下半空中的一点火星。

黄玄猛吸一口,呛得直咳嗽。他是不抽烟的,沈静曾经笑话说,搞文学的,竟然不会抽烟,这哪里行?瞧瞧人家鲁迅先生,不抽进烟雾,哪能写出思想?

突然,一只手抢过黄玄手中的烟,递上来一罐啤酒。黄玄猛然回头,却发现不是沈静,他接过啤酒,打开盖子,一阵猛灌。

林雪坐到他的身边,也打开一罐啤酒,说:“不是你买的,也不用这么拼命吧。放心,没人跟你抢。”

黄玄这才笑了笑,说:“去你妈的,这个时候别惹我。”

林雪笑着说:“嗯,你失恋了,是该有点难过的样子。”于是,站起身,说:“走了,喝完酒,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陪姐姐游泳去。”

黄玄说:“就你那身材,还游泳?别出去丢人现眼了,正好,现在天黑,人家看不见,你可以在这里游,我给你放哨?”

林雪气鼓鼓的说:“姐可是魔鬼身材,好不?是你们这些男的,没有眼力,不懂得欣赏。”

黄玄冷冷的说:“你游不游?”

林雪说:“没人欣赏……”

话还没有说完,只听见“扑通”一声,黄玄已经消失在湖面上。许久,都看不见黄玄从湖面上冒头。

寂静的湖面,寂静的林荫路,寂静的天空,……

林雪打了一颤,心里渐渐的为黄玄担心,大声的说:“黄玄,你给我出来,你再给本小姐玩这种美国痞子的把戏,看我怎么收拾你!”

“黄玄,你妈喊你回家吃饭。”

渐渐的,林雪感到害怕了,趴到湖边,大声的喊“黄玄,黄玄,你出来,别玩了。”

这时,黄玄从水中钻出来,一口水正好吐在林雪的脸上,然后指着狼狈的林雪哈哈大笑。林雪气愤的一把扭住黄玄的耳朵,把他从水中提出来,然后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说:“我再也不理你了。”说着,转身就走。

看着林雪远去的背影,黄玄的笑脸渐渐的下去了。他躺在草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望着天上乌黑的天空,发呆。

看着QQ空间里,时装节上一个个亮丽的模特,千奇百怪的衣服,以及沈静的笑脸,当然少不了那个猥亵的罗总。黄玄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跟沈静分手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了,沈静早就已经从上海回来,但是,黄玄都没有去找过她。整天就是呆在宿舍里面上网,虽然,黄玄家里环境非常一般,但是,为了写作,他省吃俭用,也买了一台二手的台式机。电脑上,有关于沈静的一切都被删除了,连那个常用的小说文件夹,也被黄玄扔进了垃圾箱。

宿舍里面,四个人,已经搬走了两个,他们都已经找到了工作。黄玄推掉了电话那头的好意,只是说,自己没有意愿从事这方面的工作。其实,他只是不愿再触碰有关于文学,有关于沈静的一切,他怕再次想起,想起从前他跟沈静一起的生活。

可是,忘记一个人,怎么有那么容易呢?每次,打开QQ,他总是情不自禁的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聆听着那首熟悉的《一个人的冬天》。

他喜欢这种,纯净的爱情。但是,却没有想到,自己的爱情却跟这首歌里的一样伤感。

赵毅说:“阿玄,你找到工作了吗?这学期眼看,就要完了。”

黄玄收回情绪,无奈的说:“没了,我们这个专业实在是太冷了。不好找啊!”

赵毅说:“是啊,班上好多人都选择考研了。专业不行,只能考研给自己镀点金。他们两个,都是家里有关系,给人塞了钱才找到的工作。”

黄玄说:“像我们这种没钱又没人的人,该怎么办呢?”

赵毅说:“我小姨前两天给我打电话,说,要我到他们的服装店里帮忙。”他叹了口气,接着说:“你说,我们这读了四年大学,到底有什么用?不仅大学的知识没有学到手,反倒把以前的知识也忘记得差不多了。我看,现在,估计我连高中的水平都不到。”

黄玄苦笑着说:“你还好,有个有钱的姨妈。我呢?我爸妈都是普通的小生意人,辛辛苦苦,也只能供全家的温饱。勉强送我来上学,也是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我现在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赵毅欲言又止,显然也是爱莫能助。

全国扩招以来,大学生大幅度贬值,他们再也不像原来那样,是天之骄子。有时候,黄玄在想,当初,如果不来上这个大学,外出打工,是不是早就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呢?这个大学,到底有什么意义?

走在熟悉的校园中,黄玄看到的不是夏天的火热,而是,秋天的悲凉。

当初,收到大学通知书的时候,父母喜出望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所有的亲戚朋友,说我家孩子考上了学,以后一定有出息。可是,现在,连找个工作都这样的困难。回家了,怎么跟他们交代呢?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

黄玄拿出手机,是林雪,他这才笑着说:“兄弟,有本早奏。”

林雪笑着说:“奏你妹啊,姐姐我明天就要走了,晚上请姐姐吃饭。”

黄玄心里一酸,真的是离别的季节。连林雪都要走了。

土家菜馆。

虽然开了冷气,但是,这里总是有这么多的苍蝇。但是,他们早已经习惯了这里,这里是他们的大本营。他们在这里哭,在这里笑,所有大学的痕迹,在这里挥之不去。

老板还是那个老板,他腆着那油油的肚子,端着菜过来,笑着说:“以后发了财,可不要忘记了学校,一定要常回来看看。”

黄玄笑着说:“以后到你们家来,自觉点,别等着我们唱莲花落才好。”

老板笑着说:“不至于,不至于,你们都是有学问的人。怎么说,都比我们强。”说着就去张罗其他的客人。

林雪说:“没想到,你小子这么内向的一个人,也学得油嘴滑舌的。”

黄玄的脸色才平静下来,边倒酒边说:“这两天,看了太多的离别,心情压抑的很。也是跟老板开玩笑。”

说着就拿起杯子,跟林雪干了一杯。

继续说:“你真的准备到深圳去,那离家可远。到时候,被别人卖了,可别哭着要我救你。”

林雪瞪了他一眼,说:“我可没你那么傻,对了,你还没有找到工作吗?”

黄玄说:“没。”

林雪说:“你们的专业是太冷门了,看你的样子,也不愿意当老师。”

黄玄又举起杯子,示意林雪,喝一口,然后说:“其实,高中就不想上的。当时,家里人人都看着,没法。好不容易混完了大学,我是发誓,再也不摸书了的。”

林雪鄙夷的说:“在姐姐面前还想撒谎?你桌子上,那么多的文学书,都是用来上厕所的?”

黄玄对林雪比了个中指,说:“这么多年,朕还从来都没有见你淑女的样子。”

林雪笑着说:“还不都是被你影响的。”

黄玄说:“你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明天要不要我帮你?”

林雪说:“这还用问吗?驴,不是光用来卖肉的吧?”

黄玄无言,只是吃菜。

林雪试探的说:“你难道真的不考虑考虑走文字这条路?”她知道黄玄和沈静之间所有的事,当然了解黄玄的心情。

黄玄摆摆手,林雪也只能默默的吃菜。虽然,林雪表面上嘻嘻哈哈,但是,她也知道在黄玄面前,什么该说,什么应该适可而止。

一大早,黄玄就被林雪叫醒,通知他去帮忙搬东西。

黄玄一到林雪的宿舍,就被吓了一跳,大声说:“哥哥,你还真的把宿舍当家了?你把这些都搬来了,你爸妈用什么?”

行李中,锅碗瓢盆,什么都有。衣服鞋子被子,更是一大堆。

林雪瞪着他说:“这些东西,你哪样没用过?”

也是,每当林雪做了什么好吃的,都会把黄玄叫过来。黄玄也熟悉了,经常带着一群人,到他们寝室蹭饭吃。林雪也乐得招待他们。

在林雪的鞭促下,黄玄也算是体验到骆驼祥子的辛酸。搬了几趟,才把林雪所有的东西都搬到叫好的车子上。

黄玄说:“你直接打这车回家?”

林雪说:“是啊,反正我家离这里也不算太远,我也懒得费那些功夫,转来转去的。”

黄玄说:“准备什么时候到深圳去?”

林雪感叹的说:“肯定要在家里呆两天。这一去,估计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回家。你也知道我妈,她舍不得我离家那么远。”

黄玄说:“难道,你就真的非去不可?”

林雪眼睛有些红,但是,还是笑着说:“人,总得学会长大。这里,也没有什么可留念的。”

黄玄也有些感伤,强笑说:“你就不留念你哥哥我?”

林雪说:“我……”

还没说完,黄玄就把林雪拥在怀里,说:“好好保重,在那边,如果有人敢欺负你,你直接给哥哥打电话,哥哥立马杀过去。”

林雪也抱住黄玄,眼睛早已湿润。她紧紧贴在黄玄的怀里,好像要记住这味道,记住这种感觉。她是多么的希望,永远能靠在这怀里,体会这温暖。

这时,黄玄看见沈静,沈静正站在远处,也看着黄玄。她身后,那个男人正张罗着工人,将沈静的行李往他的车上装。

静静的,黄玄看着沈静,那温婉大方,长发飘逸的沈静。眼睛里,更多的是一种悲凉,落寞。

良久,沈静走了。

黄玄放开林雪,看着行李车走远,林雪也走了。

整个世界,只剩下,黄玄,孤独的站着。

招聘会,永远是那样的人山人海。黄玄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泱泱大国,就是泱泱的人流,好像汹涌的潮水。黄玄艰难地在其中寻找,差点没被卷来的浪花,拍晕过去。

“有没有经验?”

“没有,但是,我可以学。”

“你的专业好像不对口吧?”

“是的,我的专业是比较冷门。但是,我可以从基层做起,我是年轻人,能吃苦,我一定会努力的工作,相信,一定会让你们满意的。”

“等通知吧。”

“不好意思,我们的名额已经满了。”

“谢谢你,我们只招女性。”

早上,大老远赶过来,黄玄都没有吃早饭,一直扛到中午,招聘会结束,他才饥肠辘辘的从里面出来。在路上随便买了两个馒头,就当午餐了。手上拿着刚才在招聘会买的报纸。翻了半天,都没有什么适合他干的工作。

其实,黄玄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找怎样的工作。自己的专业,他真的不知道能干什么。其他的,自己又不会。

什么电子技术,什么化学研究员,什么营销经理,什么三到五年的经验,黄玄看到这些字眼就想吐。这些,都跟他无关。

突然,迎面走过来一个身材矮小的女人,皮肤黝黑,背着一个单肩包。笑的时候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白牙,说:“帅哥,找工作么?”

黄玄礼貌的回答:“是的。”

女人说:“我们这里有个工作,专门找你这样的,刚毕业的人才。”

黄玄说:“什么工作呢?”

女人说:“在现在的社会,钱,理所当然的非常重要。你出来找工作,无非是为了赚钱。那么,我问你,钱是好东西吗?”

黄玄毫不犹豫的说:“是。”

女人说:“想赚钱吗?”

黄玄说:“想。”

女人说:“很好,年轻人就是应该这样富有激情。有了钱,就有地位,有钱又有地位,什么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现在我们有一款产品,只要你向你身边的十位朋友推荐,你什么都不用做,钱自然就会进你的口袋。”

黄玄疑惑的说:“怎么会?”

女人显得非常的兴奋,拿出纸笔,边写边划,说:“只要你把我们的产品推荐给你身边的十个朋友,那么,你的每个朋友再推荐给他们的十个朋友,这样是多少人?”

黄玄想都没想,说:“一百个。”

女人说:“对,年轻人就是脑筋灵活。向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发财,谁发财?这样,接触产品的人,也就是我们的客户是以几何数增长的。你说,每个人拿出一块钱,我们将会得到多少钱?”

黄玄终于意识到,这女人就是传说中的传销。他气定神闲的说:“这么能赚钱,那么,你一年可以拿多少钱呢?”

女人尴尬的笑了笑,但是,仍然强撑说:“我进入公司的年份比较短,但是,年底,买一辆奥迪不成问题。”

黄玄说:“你们的产品到底是什么东西?”

女人从包里拿出一张宣传纸,上面有不少类似奶粉的东西,说:“这就是我们的产品,是一种保健的产品,具有养颜,美白,保健的效果。我们公司就是凭它,闯进了世界五百强的。你可以上网查一下,非常有名的。”

黄玄再也懒得跟她多费口舌,说:“谢谢你,这么好的产品,你自己应该多用些吧。”

说完,只留下疑惑的女人,在那里发呆。

找了几天的工作,跑了无数的招聘会,在网上也投了不少的简历。茫然的黄玄,仍然找不到什么工作。

电话响了。

“你好,请问是黄玄先生吗?”

“是,请问你是?”

“你好,我们这边是**公司的,你在网上投递了我们公司的销售的工作,你还记得吗?”

黄玄投递了那么多的简历,他哪里记得?但是,他还是毫不犹豫的说:“是的。请问,你打电话过来是?”

“是这样的,我们看了你的简历,觉得你的条件非常适合我们公司,现在同志你明天下午,到我们公司来面试,可以吗?”

“好的,谢谢。”

终于,有公司愿意给机会面试了,黄玄非常的高兴。

突然,铃声又响了。

黄玄笑着说:“哥们,终于舍得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那头,林雪爽朗的笑声传过来,说:“刚刚在这里找到房子,住下来。刚安顿好,就给你打电话了。”

黄玄说:“怎么样那边?工作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林雪说:“其实,在网上,我已经跟他们谈好了。明天过去看看,就可以签合同了。你呢,找到工作了吗?”

黄玄笑着说:“刚刚有一家公司打电话给我,叫我去面试。以我这样的人才,到哪里都会被争相录用的。”

林雪笑着说:“不要脸。”

一时无话,林雪说:“昨天,沈静Q我了。”

黄玄冷声说:“她找你有什么事?”

林雪吞吞吐吐的说:“有时间,你自己问她吧。我觉得,你们真的应该坐下来,好好的谈谈。她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

黄玄气愤的说:“哥们,虽然你跟林妹妹一个姓,但是也别这样说话,信不信我一飞毛腿砸你个半身不遂?”

林雪说:“好吧,你自己的事情,还是要自己考虑清楚。我还要收拾点东西,你忙吧。”

电话里传来的忙音,让黄玄心中一阵空虚。

好久都没有登QQ了,这两天,一直都是忙着找工作的事情。黄玄打开电脑,第一件事,就是登上QQ.突然,图像闪烁,是林雪的留言。

“曾经我们一起玩闹,曾经我们一起学习,曾经帮你追女生,曾经你帮我介绍男生,曾经的曾经,我们有许多共同的回忆,希望,你不要忘记我,永远记得我,我走了,你最好的哥们,林雪。”

这小妮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

又看见沈静的头像,多少次,黄玄也想删除她,但是,总是没有忍下心。一样的,犹豫了半天,鼠标在她的头像上,流连着,流连着。最终,还是点开了她的空间,看相册,已然有了更新。

上面是她的母亲,黄玄曾今见过一次。那次,是她母亲送东西到学校来,非常慈祥的一个女人,依稀有几分沈静的影子。可是,当黄玄点开图片的时候,他惊呆了。记忆中的女人,脸色是那样的苍白,躺在病床上,身上,脸上,插了无数的管子。黄玄的脑袋里,一阵轰鸣。

看到这样的场面,黄玄不难想象沈静的难处。他心里开始责怪自己,当初,那样的冷视她,甚至动手打她。黄玄真的好想在自己的脸上也这样,来两下。

这时,沈静的头像突然亮了。

黄玄压制住内心的激动,连忙发信息过去,说:“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沈静说:“什么时候,我们之间变得这么客套了?我很好,你呢,工作找的怎么样了?”

黄玄说:“刚刚接到面试通知。你妈,怎么样?”

沈静说:“你知道了?”

黄玄说:“是啊。”

沈静说:“刚动完手术,医生说,还要留院观察。”

黄玄说:“好好的照顾你妈,你自己也要好好的保重。有时间,我去看望伯母。”

过了好久,沈静才回过来,说:“谢谢,阿玄,我们还是朋友吗?”

黄玄苦笑一声,手指才在键盘上飞快的敲动,说:“只要你不嫌弃。”

又是一段时间,沈静没有回复。

黄玄才说:“他,对你好吗?”

沈静说:“嗯!”

黄玄说:“那就好,愿,我们两个都能幸福。”

良久,看着沈静的头像变暗,黄玄才瘫软的坐在椅子上。四年的点点滴滴再一次涌上心中,很久,黄玄都处在一种怀念的状态中,忘记了时间。

爱情,到底是什么?是索取,还是祝福?黄玄也弄不清楚。

第二天,黄玄按照指示的地点,坐了好长时间的车,问了半天的路,才找到那个公司。进去面试,才知道是个卖什么清洁剂的公司。也没有问什么技术含量的问题,只是说,明天跟他们老员工实习一天。问好地址,和时间,黄玄才离开。

没有经验,什么也不懂,黄玄恍恍惚惚的等待明天的实习。

走在街上,黄玄路过一个卖礼品店的地方,问了半天,才狠了狠心,买了一盒保健的礼品。向医院的方向赶去。

打听好半天,黄玄才摸摸索索的找到了沈静母亲的病房。透过门上的玻璃,黄玄看见了空间中的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沈静不在她身边。花白的头发,苍白的脸,加上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几乎就是一团白色在那边。

这时,一双手拍在黄玄的肩膀上,他吓了一跳。

一个护士出现在他的面前,黄玄红着脸,在陌生人面前,他完全没有在林雪他们面前的自如。

护士说:“你是病人家属?”

黄玄说:“算,算是吧。”

护士说:“现在病人需要休息,你最好不要进去打扰。你是她女儿的朋友吧,她女儿一会就会过来的。”

黄玄慌忙的把礼品递到护士的手中,说:“谢谢你,帮忙把这送给她,我还有事,要走了。”说完,不顾护士的喊叫,头也不回的走了。

说实话,他真的不知道,再要以一种怎样的身份面对沈静。总之,就是一个尴尬。现在,谈“爱”这个字,始终都有些荒唐。自己又能给他保证什么呢?他们再也不是象牙塔里面的孩子了。许多现实的问题,也被提到了他们的生活里。始终,他们,回不去了。

又是一天,黄玄起了个大早。顾不得吃早饭,穿戴整齐,还在镜子前,仔细的收拾了下。然后,对镜子里的自己大声的说:“加油!”

满心激情的黄玄,走到约好的地点,见到了约好的人。那是一群年轻人,基本上都是黝黑的,其中一个男人递上一个纸袋,黄玄看了看,是洗漱用品。晕,这样的人,黄玄曾经在街上见过无数次,拉着就不放手。那个男人说:“跟着我们,我们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今天关键就是学习。”

黄玄苦笑的点点头,跟着他们。心想,好歹也是个事,先试试看吧,这么多人可以做,我为什么不可以?

跟着他们来到一个车站口,那些人就聚成一个圈,大声的喊“FIGHTING,FIGHTING,FIGHTING.”黄玄也跟着喊,其实,他心中已经完全失去了底气。这是个什么公司?

喊完以后,他们就开始散开,逢人就拉着,说:“帅哥好,美女好。”黄玄一开始*迫自己,跟着他们学,傻傻的跟在他们的身边。后来,实在受不了这种在大街上拉客户的事情,借尿遁,走了。

好多天,又过去了。同学们该走的,都已经走完了,没走的,都在外面租了房子,准备考研的。眼看,学校里空闹闹的,黄玄的心,也跟着空闹闹的。

他也想尽快找到工作,但是,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能干什么。许多工作是自己的能力不够,有些工作,却是自己不太愿意去干的。始终,他都是一个本科的大学生,怎么能去干那种事情呢?

但是,眼前的情况又摆在这里,手上的钱,已经快见底了。而且,自己也是二十多的人,再也不好意思跟父母开口。该怎么办呢?

坐在电脑前,发呆。

这时,电话响了,是好久没有联系的父母。黄玄看到电话上的来电显示,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父母问他工作怎么样,他只能含糊其辞。听着父母关切的声音,黄玄真的有些无地自容。

终于接完父母的电话,QQ上又来了消息。

林雪说:“姐姐我迅速的在公司,占有了自己的根据地。晒给你看看。”一个图片发过来,虽然地方很小,很常见的一小格地方,但是,也足够黄玄羡慕半天的。

黄玄说:“恭喜恭喜!”

林雪说:“你怎么样?上次你说已经面试了。”

黄玄苦笑说:“现在,我真想一掌拍死我自己。”把今天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林雪,等着她的嘲笑。可是,林雪说:“刚开始是这样的,我的许多同学也都这样。慢慢来,总有机会的。”

黄玄说:“希望这样。你也在那边好好干,以后不行,就去投靠你。”

林雪发过来一个OK的图像。

手上没钱了,只能找自己不愿去的工厂了。黄玄在网上投递的简历,很快就有了回应,自己拧着两袋行李就杀过去了。

在黄玄的心目中,工厂就是一群老爷们在一起,在机器的轰鸣声中,在电光火石之间,汗水与脏话强烈的相交。自己怎么说,都是个文化人,怎么可以跟这帮大老粗在一起为伍。现在,自己只是迫于无奈,委曲求全。但是,当前台把他带到车间的时候,他才知道什么叫做头发长,见识短。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显眼的7S,巨大的横幅,标注着“安全生产,注重效率”等等标语。一条条生产线,也没有想象中,巨大的机器。而且,里面穿戴一致的员工,好像一只只勤劳的工蚁正有条不紊的工作。整个现场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吵闹,喧哗。而且,所有的人好像也都不是三四十的中年男人,大多数,都是年轻的女孩。

在前台的带领下,黄玄看见,一个个产品有最初的零件,渐渐地拼凑成半成品,最后变成成品。黄玄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过程,从最初到最后的,整个流程。好像母亲孕育孩子,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原来是这样诞生的。那是一个艰难,且繁琐的过程。

正在生产的女孩们,纷纷投来奇怪的目光,而且,有的还窃窃私语,传来一阵阵清脆的笑声。黄玄感到非常的尴尬。

前台告诉黄玄,像这样的电子工厂,所有的生产都是比较细致的工作,所以,女孩占大多数。当然,男孩也是少不了的,他们的工作就相对要重一些,危险系数也高一些。不过整体来说,都还比较简单。她说:“像你这样,上过学的人,也是一学就会的。”

她指了指前面,在灯光下的一个男人,说他就是整个生产线的负责人。黄玄看过去,只见,那男人拿着电烙铁正一丝不苟的焊接什么。他厚厚的黑框眼镜,显然是个近视眼,整个器件几乎都要贴到他的脸上。

前台喊了声“孙组长”,他这才回过神,朝这边笑了笑,站起来,向这边走过来,显得文质彬彬的。说:“小胡,又有新人过来?”

小胡笑着说:“是啊,”说着指指我,说:“新来的,人家可是大学生,一定要好好照顾。黄玄,这位就是主管这条生产线的孙组长,以后,你就在他的手下工作。”

黄玄点点头,笑着说:“谢谢。”

然后,黄玄转身对孙组长说:“孙组长,以后,还希望你多多关照。”

孙组长笑着说:“别这样叫我,都是出来打工的,也都是年轻人,相互照应才是正理,以后直接叫我孙泽就行。”

说着,就给黄玄介绍,他们这条生产线,主要是负责电子产品的最前期,主要的流程分为两个大的方面,插件和焊接。

然后笑着说:“虽然,整个过程看上去,比较简单。但是,每天的生产量还是蛮大的。而且,上头定的报废量也是有限,希望你以后还是要谨慎,多看多学。今天,你就先熟悉一下环境,看看他们是怎么做的。”

说着,便把他安排到一个小姑娘面前,说:“玲子,你带带他。”然后吩咐了几句,就又回到他原来的岗位,继续拿起电烙铁,进入一丝不苟状。

多么新鲜的一个环境啊!

黄玄左顾右盼,突然,一个声音传到他耳中,“刚出来工作?”

黄玄看了半天,才发现是身边的玲子在说话,他说:“是啊,看上去,你们的工作还是挺轻松的。”

玲子这才转过头,露出一个白净的脸庞,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黄玄看她的脸色,虽然是白白的,但是缺少一点生机,她没有表情的说:“轻松个屁,一天到晚,都没有闲的时候。稍微做慢一点,就会有人来催你,整天跟个催命鬼一样。”

黄玄说:“你在这个厂,工作多长时间了?”

玲子的脸还是没有什么表情,说:“一年半。”

看玲子好像不是很想说话,黄玄也懒得再问,他把头转向另一边,一个笑脸凑过来,傻傻的笑脸,说:“你是新来的?”

黄玄礼貌的回答:“是的。”

那姑娘笑着说:“别理那个木头,整天到晚不说话。我叫香玉,你呢?”

黄玄也礼貌的回答。

相比于玲子的木头型,这个香玉就是个话唠型,自从跟黄玄搭上讪,就不停的问些琐事。你来自哪里啊?今年多大啊?以前是干什么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黄玄也是出于礼貌,有问必答。

但是这香玉和玲子,还是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对工厂的抱怨。说工作的时间长,待遇低,吃住的条件差,没有前景什么的。

一天下来,黄玄对整个工厂就有了大概的认识。

晚上,住宿的地方。

除了黄玄,其他的都是老员工,基本上在这个工厂干了几个月,一年多不等。他们一进宿舍就脱个精光,抽着烟,开始肆无忌惮的神侃。黄玄有时候真的非常不理解,从早上上班,到晚上下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他们居然还有精力说这么多的话,而且基本上都是废话,嗓门还不小。再一看,其他的宿舍基本上也跟他们寝室差不多。

他们给黄玄发烟,黄玄也没有拒绝,只是拿在手上把玩,听他们说话。

他们问黄玄几个问题,黄玄也照实回答,并没有多话。他们见黄玄没有多的话,问了几句,也就不再理会他,自顾自的说话。

其中,也有一个跟黄玄一样,一直沉默的人,那是个干瘪瘦小的身影。只见他,一直拿着一本厚厚的书,躺在床上看,非常入迷的样子,对周围的吵闹好像全然不放在心上。显然,对这样的环境,他已然习以为常了。

黄玄以为他看的是小说,也没有太在意。可是,那人去上厕所,合上书的时候,黄玄却看见扉页上,隐约有“政治”两个字。他这才感到奇怪,上前看了看,才知道是中国时政。

黄玄笑着说:“这哥们还真深奥,竟然看政治,这可是国家总理该看的书吧。”

小李叹息一声,笑着说:“这哥们可是个神人,考研考了五年,都没有考上。今年都二十八了,还准备再考,真是个神人。看见那个箱子了吗?那里全部都是考研用的资料。”

黄玄望过去,只见那边床底下,有一个很大的纸箱,里面放了很多书。但是,摆放的非常杂乱,好像一个垃圾堆。他真的没有想到,世界上,这样一个他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的工厂,竟然还有这样一个人。

那哥们回来,拿起书继续看。

黄玄问:“哥们,看你这架势,准备考研?”

那哥们伸出半张枯黄的脸,看了看黄玄,挤出一点笑意,说:“是啊。”

黄玄说:“自从扩招以后,大学生就跟肉猪一样,批量生产。研究生也是跟着不值钱了。你又何必非要往这无尽的书海里扎呢?”

那哥们听黄玄的语气,显然也是读过书的,来了兴趣,说:“可是,不读书又能怎么样呢?现在在这工厂里,要死不活的,只能图个温饱,有什么前途?其他的我也不会干,能怎么样呢?”

黄玄又跟那哥们聊了一会,大概知道了他的情况。这干瘦的哥们山西的,在我们这边上的大学。家里环境比黄玄家还差,基本上还是靠天吃饭。他苦读十几年,为的就是将来能够找到一份好的工作。但是,整个社会都是这样,毕业那年也没有找到对口的工作,他就说,先随便找个地方混着,准备考研。可是,天意弄人,连续考了五年,那通知书始终都跟他无缘。现在,年纪也逐渐大了,他的压力也一年重过一年。

看他消瘦的脸庞,黄玄心里一阵惋惜!他觉得这是一种逃避,一种病态。

他是一个懦弱的人?

在现实生活中,许多人拿那些成功的案例来做比较。说马云当年也是个穷学生,史玉柱没发家前,也是一文不值。只有坚强的的信念,才能走向成功。懦弱的人,迎接他的只是灭亡。

可是,生活中,又有多少马云,有多少史玉柱?

难道,没有成功的那些人,天生就活该?难道就不能来一个人,帮帮这群无力的人?中国,说是处于飞速的发展中,但是,一味夸大优点的同时,是不是该分一部分精力,来关注一下,这样一群对未来充满恐惧的人呢?他们在生活受伤,也只能靠所谓的信念来麻痹自己。很可悲!

躺在床上,黄玄久久没有睡着。他在想身边的这个哥们,也在担心他的将来。自己将来又该走一条怎样的路呢?他也想起了沈静,她现在又在干什么呢?是陪在母亲的身边,还是在逢迎着那个猥亵的男人?他也想起了林雪,那个从高中,一直到大学,都陪在身边的“兄弟”.

工厂的生活,枯燥而乏味,时间久了。员工们也变了样,像玲子和香玉这样的人,很多。要么变成话唠,整天说不关紧要的废话,打发时间,要么变成木头,整天都可以不说一句话。机器一般,重复的干着同样的活计,上班,吃饭,下班,睡觉,周而复始。

每天下班了,黄玄他们也没有什么娱乐,最多是几个人凑到一起,玩下纸牌,或者出去上上网。

林雪这丫头,自从知道黄玄到工厂里面上班,痛心疾首,整天拿着电话来罗嗦,说要他重新找份体面点的工作。实在不行,她就找人帮忙。

黄玄说:“其实靠自己的劳动,又分什么体面不体面。”

“我们伟大的周总理都说过,都是为社会主义建设做贡献,只是分工不一样而已,掏粪工和国家总理都一样。”

“天上的月亮真多,星星真圆。”

“你看,有流星。”

“哥们,你本来就不女人,再这么唐僧,以后真的嫁不出去了。”

忙音……

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挂断,黄玄心中也非常的无奈。对于林雪的关心,他当然非常的感激,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他何尝不想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是,找了这么长时间的工作,除了一点体力活,他还会干什么呢?

这天,黄玄正在上班,突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刚开始没有理会,但是,电话那头锲而不舍。黄玄只好借故上厕所,去接电话。

“喂,你好。”

“你好,请问是黄玄先生吗?”

“是,请问有什么事?”

“我们是**公司的,收到你的简历,以及你发表的文章。虽然你不是科班出生,但是,我们公司对你的文采非常的欣赏,请问,有时间出来谈谈吗?”

黄玄好久都没有在网上投递简历,怎么会,现在还有人收到他的简历?一定是林雪搞的鬼。他说:“对不起,我已经工作了。暂时不需要,谢谢。”说完就挂了电话。

黄玄拨通林雪的号码,立即电话就通了。

电话那头,林雪爽朗的声音传来:“这么快就有消息呢?准备怎样感谢我?”

黄玄气愤的说:“姓林的,你他妈的再这样自作主张,以后兄弟都没得做。”说完便挂了电话。

好几天,林雪再也没有打电话过来。

黄玄心里虽然有些失落,但是,也乐得轻松。工厂的工作,虽然简单,但是并不轻松,工作时间太长,而且成天成天重复同样的动作,让他的脑袋也变得一片空白。渐渐的,他也跟工厂里面的同事混熟了。开始跟着他们抽烟,神侃,玩纸牌,上网。上班的时候,也能跟他们开一些半荤不素的玩笑。当然,也会调戏一下那些年轻的妹子们。

今天说,这个妹子的脸蛋,明天说,那个妹子的胸。

这段时间,黄玄尽量不去思念沈静,用工作和碎嘴来压制自己,填埋自己的脑海。但是,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那头飘逸的长发又是谁?他也想起了林雪,每次拿起电话,也不知道该不该打过去。他放下电话,重重的叹一口气,就让整个世界遗忘我吧!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

晚上,哥几个又在寝室里聊天。可是,快十一点了,考研哥还没有回来。黄玄有些担心,说:“考研哥,怎么现在都没有回来?往常这个时候,他早就上床了。”

一个哥们说:“下班的时候,我还看见他出去吃饭。估计上网去了。”

黄玄说:“扯淡,你什么时候看见他上网了?”

那哥们说:“那我就不清楚了。他整天都不跟人说话,我哪里知道?”

又等了半天,人还没有回来。

黄玄拿起电话,说:“我没有他的号码,你们谁有?”

其中一个说:“我这里有。”

黄玄说:“报给我。”说着键入号码,按拨号键,好久,电话才通,黄玄说:“哥们,怎么现在还没有回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醉意,模糊中有些放荡,说:“*蛋的老天,*蛋的世界。”

黄玄有些着急,说:“你到底在哪里?”

考研哥说:“门口。”说着,门外果然有声响。

黄玄立马开门,只见一个人影一闪,倒在门口。平时,闷声不响的考研哥,今天竟然喝的酩酊大醉。

一个念头从黄玄的脑中闪过,嗯,又是考研放榜的时候。这哥们,估计今年又是不成了。悲催啊!

黄玄和几个同事把考研哥架到他的床上,简单的脱掉他的鞋子,然后绑她盖上被子。一会,便传来浓重的鼾声。他嘴里,却并不停歇,时不时,传来一阵咒骂声。看着考研哥枯黄的脸,现在已然有些异样的红晕,黄玄心里不是滋味。

星期天休息,同事们都出去了。

黄玄起床的时候,考研哥正坐在床头发呆,那本政治书,早已经被他仍在床底的箱子里。看他无神的眼光,黄玄叹了口气,说:“小张,今天准备干什么?”平时大家都叫他考研哥,但是,在他面前,黄玄仍是叫他小张。因为,他知道,没有任何人希望,别人总把他的伤当成一种玩笑。

考研哥茫然的回头,好像僵尸一样,说:“不知道。”

黄玄跳下床,说:“走,陪我出去走走。”

稍微洗漱了一下,黄玄硬拉着考研哥走出了宿舍,走出了工厂。

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虽然是周末,但是,大家仍然是这样,一如既往的匆忙,仿佛,这就是他们的生活频率,改变不了的。

黄玄说:“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妈,我爷爷奶奶。”

“你爸呢?”

“前年,工地事故,死了。”考研哥死灰般的眼睛,才闪出一种伤痛,勉强证明他是个有感情的活人。

黄玄没有问下去,也没有说“对不起”.

他们走到一个公园的湖边,这里的环境非常的怡人。阳光灿烂,鸟语花香,小桥,湖水,空气非常的清新。有不少的男女老少都在这边游戏。

“看,这里的景色多好啊!要是每天都能这样,享受阳光,该有多好。”他看看考研哥,他的脸色也舒展了些。

黄玄说:“小张,你也一把年纪了,什么时候给我们找个嫂子呢?”

考研哥笑笑说:“有谁愿意跟我这样的人呢?”

黄玄说:“别这样说嘛,李刚也没有那么多儿子。总有合适你的,有机会,还是要抓住。”

考研哥笑了笑,没有说话。

黄玄说:“想过以后吗?”

考研哥叹了口气,良久,才说:“怎么没有想过,每个人都有年轻的时候,都有做梦的时候。但是……”

但是,现实是残酷的,梦想是易碎的。

考研哥说:“我家里,爷爷奶奶,妈妈,总希望我回去。我也知道,他们年纪大了,需要人照料。但是,我总也不甘心,就这样回去。我是村里唯一上过大学的人,我在这里再怎么辛酸,都要扛下去,我不想让他们看笑话。”

黄玄说:“你这又是何必呢?有些事情,还是放下的好。负担太重,迟早会被压垮的。”

考研哥苦笑一声,说:“放下,说的容易。”

抱着幻想苦撑,不愿面对现实,总是选择逃避,即使在现实的战场,被打成了筛子,仍然苦撑着,这,又有什么意义?

其实,黄玄自己何尝走出过这个死结?

所谓的尊严,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重要?

电话响起了,居然是沈静,黄玄迟疑了片刻,仍然接通了电话。

“有没有时间,出来聊聊。”

“在哪里?”

“老地方。”

“马上到。”

挂了电话,才发现考研哥也正望过来,他说:“你有事就先走吧,我在这里呆一会就回去。”

黄玄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老地方,是黄玄大学时,跟沈静经常去的一个书店。这里的书不少,人却很少。现在的大学生,不比原来,没事的时候,他们更喜欢去网吧,或者KTV.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宽松的学习氛围让他们紧绷的神经无所适从。稍微不注意,四年的时间,一转眼,就在指缝间,悄然溜走,找不到任何的踪迹。只是,当大学结束的时候,他们才会恍然大悟,哦,大学已经成为过去时了。

黄玄老远就看见沈静,恍惚间,好像又回到那个美好的年华。

她齐腰的长发不再披在背上,而是优雅的盘起来,看上去,更加的典雅高贵。她正出神的看一本书,是舒婷的诗集。黄玄走过去,她都没有发现。黄玄很喜欢看认真读书的沈静,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恬静舒适的样子,让人看着也是一种享受。可是,沈静,再也不是原来的沈静,再也不是他的沈静。

黄玄咳嗽一声,沈静才抬起来,望着他,笑了笑。黄玄的心,也为之一酥。

黄玄说:“你找我?”

沈静看了黄玄半天,才缓缓地说:“到学校走走吧。”

黄玄只是点头,当先走在前面。

校园还是那个校园,只是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穿着迷彩服的新生,游荡在学校的四周。有的在休息,有的开心的打闹。

沈静在后面说:“阿玄,你走慢点。”

黄玄说:“我们早就不在一个步调上。”说完,便后悔,但是,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放慢了脚步。

沈静跟上来,迟疑的说:“好久都没有一起走过这条路了。”

黄玄说:“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沈静有些伤感,说:“听说,你在工厂里面打工?”

黄玄说:“一定是林雪告诉你的吧?”

沈静说:“你别管是谁说的,难道你真的要这样打工一辈子?以前,你不是这样玩世不恭。”

黄玄转过身,看着沈静,认真的说:“沈静,我,跟你,已经分手了。我曾经怨过你,但是,后来,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错。其实,生活真的很现实,爱情,对于我们这种什么都不是的人来说,真的是一件奢侈品。从今天开始,我们就都放手吧。去过自己的生活!我打工也好,干什么也好,请你不要再过问。我穷也好,富也好,都跟你没有关系了。”

沈静眼含泪珠,说:“可是,你明明有才华,又何必这样糟蹋自己?”

黄玄说:“这,是我的选择。我们现在,说好听点,是朋友,是同学,其实,我们早已经成为传说中的,最熟悉的陌生人。你也别天真的以为,我这样,都是因为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你又何必强求?”

沈静的眼泪终于留下来,她咬着她的唇,说:“阿玄,你真的变了。”

黄玄说:“是吧,这就是成长必须付出的代价。沈静,真的,我不怨你。大学四年,是你陪我度过的,谢谢你,这终将是我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回忆。珍惜你现在的生活吧,我祝福你,也请你祝福我!”

说完,转身就走,成长的眼泪终于在不知不觉间,留下来。他没有注意到,沈静在他身后,小声的说:“祝福你!”

这天,黄玄身体不好,躺在床上休息,其他同事都去上班了。

望着空荡荡的宿舍,黄玄想了很多,都是关于未来的事。他到底以后该走一条怎样的道路?

周公瑾说,人生艰难,就像那不息之长河,虽有东去大海之志,却流程缓慢,征程多坚。然而,江河之水总有入海之时,而人生之志,却常常难以实现。令人抱恨终生!

涉世未深的黄玄,当然不能跟羽扇纶巾的周公瑾相提并论。而,周公瑾尚且有这样的感叹,黄玄就更加不如。

一个人立志难,坚持志向,难上加难!

突然,电话铃响了。

黄玄摸摸手机,不是自己的电话。循着铃声,原来是考研哥,上面显示的是妈妈。接不接呢?犹豫了半天,黄玄还是按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是一个苍老的口音,焦急的语气说了半天,黄玄也没有听清楚到底说了什么。

黄玄说:“老人家,我是张磊的同事,请问,你是?”

苍老的声音这才说:“我是张磊的爷爷。”

黄玄说:“爷爷你好,张磊上班去了。有什么事,你慢慢说,我帮你转告给他。你慢慢说。”

张爷爷哽咽了半天,终于说:“张磊他娘,恐怕不行了。你赶快通知张磊。”

晴天霹雳!

黄玄赶忙穿上衣服,奔到工厂,找到正在做事的考研哥。

望着焦急的黄玄,考研哥意识到不是什么好事。当得知母亲的消息,考研哥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

突然,考研哥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冲了出去,黄玄连忙跟上。

考研哥打电话的时候,黄玄一直站在旁边,看着考研哥的神情一点点变得绝望,黄玄知道,末日要来临了。

考研哥立马找到公司的财务,要求他们预支半年的薪水。

可是,任他们怎么好说歹说,财务就是不同意,说他也做不了主,而且考研哥是外地人,如果预支了薪水,人跑了,他也不好向公司交代。

黄玄说:“人命关天的事,难道公司要见死不救?”

财务说:“我真的做不了主,你们也别为难我。”

黄玄说:“谁能做主?”

财务说:“这事,当然只有老板才能做主。”

考研哥已然方寸大乱,黄玄安慰一边安慰他,一边对财务说:“现在病人就等在医院,等着钱救命。同事一场,你就不能帮帮忙?”

财务说:“这样,你先到车间里,看能够筹集多少。我到老板那里看看,我尽量给你争取。”

说着,从裤兜里摸出钱包,掏出三张红色的钞票。

赶到车间的时候,黄玄跟生产主管商量,说:“能不能暂停生产,给大家开个募捐会?”

生产主管说:“每天都有生产的任务,如果耽误了,我负不起这个责任。这样,你拿着募捐箱,一个个的募捐。这已经是我能够容忍的最大限度了。”

黄玄立马召集宿舍的几个哥们,分头给考研哥募捐。

可是,场子这么大,很多人根本就不知道考研哥的情况,募捐的效果非常不明显。大家看着去募捐的人,都纷纷摇头,好心的,便给个三五块的。收上来一看,一千块都不到。

看着考研哥心如死灰的坐在一旁,黄玄立马冲到生产主管的办公室,拿出他平时给大家讲话的话筒,在车间里边走边说:“各位同事,现在发生了一个紧急情况。三线的员工,张磊同志,其母亲突发重病,在医院,急需抢救。请各位多多伸出援手!”

宿舍的几个哥们立即应和“多多伸出援手”.

“我们这些打工子弟,大部分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相聚便是缘,相聚到一起就是自己人,我们能见死不救吗?”

宿舍的哥们立即应和“不能”.

“我们出来打工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家人,能够平平安安,过上好的生活。现在我们其中一份子出现了问题,如果自己人都不帮自己人,这点情谊都没有,还算是个人吗?”

宿舍的哥们应和“自己人帮自己人”.

“在这里,我代表张磊,拜谢大家了。”说着,黄玄深深的给大家鞠了一躬。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两张老人头,塞进募捐箱。然后拿着募捐箱,大喊“自己人帮自己人”.

宿舍的哥们也跟着喊。

真的是热火朝天,许多人也许是被他们情真意切给感动的,也许是那几个哥们的气势实在称得上悲壮,纷纷应和着,掏出腰包里面的钱。

这时,厂长过来,大声说:“你们这是干什么?这里是工厂,你们这样,是想造反吗?”

黄玄先是一愣,厂长大人啊,平日里,都是高高在上,普通员工只能望其项背而不敢及的人物。那种威严的气势,首先就让你胆怯了。

可是,现在黄玄是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上去说:“高厂长,张磊的母亲正在医院里等着,大家实在是没有办法,希望多少能够募捐到一点。”

高厂长说:“小伙子不错,有点意思。”然后拿起黄玄手中的话筒,说:“俗话说,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当年汶川地震,如果全国人民都看着不管,那这世界将是个什么世界?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有情。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怎么可能干好事业。”说着掏出钱包,从里面摸出一张卡,说:“这上面有公司的管理人员给张磊同志募捐的五万元。希望,大家摸摸自己的良心,如果这件事轮到你们的头上,你们需要别人的帮忙吗?”说完,就走,临走时,还看了黄玄一眼。

最后数了数,加上高厂长拿出的五万,总共有六万多。

我们把这钱交给考研哥的时候,考研哥好像仍处在梦中。当见到这些花花绿绿的钞票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老泪纵横!

很快,我们帮考研哥把钱存到银行,他自己带着卡回家了。

这件事,可以说,是黄玄干过最轰动的一件事。他从来都不知道,被万众瞩目,是那样的一种感觉。心里,好像悬浮在半空中,有点不切实际的感觉,至今回忆起来,都有点后怕。可是,他当时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有那么大的勇气,去干那样的事。

走在厂里,大家给黄玄投来不一样的目光。他知道,那不是嘲笑,而是一种鼓励,或者说是敬佩。他的心,暖暖的。

这样的日子,过的很快。虽然,每天都是那么的累,下班的时候,倦乏感便油然而生,倒在床上便可以睡着。但是,黄玄心里始终都有种满足感。

考研哥最终还是没有回来。

不过,他后来给黄玄写了一封信。信里有一张卡,他说,里面是他妈妈住院剩下的钱。他妈妈还是走了,考研哥也终于想开了,决定留在农村,奉养爷爷奶奶。他说,那钱是同志们给他妈妈治病的钱,他当然不能留给自己用。见到年老的爷爷奶奶的那一刻,他真的体会到了什么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看到考研哥的成长,黄玄再一次,觉得自己是干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因为自己,一个迷途的小羊羔,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这,难道不是一种功德?

不知不觉,天上下雪了。

看着外面一片银白,黄玄不知道这雪,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的。他没有像以前一样,停住脚步,学古人去感叹一番,只是裹裹身上的衣服,继续前行。

电话又响了。

自从上次,黄玄骂了林雪一顿以后,黄玄就很少接到电话,当然除了父母打来的爱心电话。他好像真的与工厂外面的世界隔绝了。

“小玄子,老佛爷回来了,赶快过来接驾!”林雪爽朗的声音又回来了。

“奶奶的,你什么时候变成老佛爷了?”黄玄笑着说。

“自封的,怎样,不服?”林雪仍是那个肆无忌惮的野丫头。

“服。”

“服就好,赶快,麻利点。”

“辄!”

这么长时间没见,黄玄还真想念这丫头。

人流涌动,春运来临之前的先兆,这还不是春运的时候,竟然已经这样拥挤了。泱泱大国就是这样,人们的习惯一样,人多,就容易扎堆。每一分,每一秒,你做任何事情,世界的另一端永远有个跟你做着同样动作的人。

黄玄哈了口气到手上,虽然,中国的冬天一年暖过一年,但是,黄玄仍讨厌冬季。

看着一波波人从站台出来,黄玄始终都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突然,眼睛被毛茸茸的物体掩盖了。黄玄知道,林雪回来了。

“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呢?”

黄玄拉开毛茸茸,但是不放开。他转过身,看见,包裹的严实的呢子大衣,白色的围巾,毛线帽,还有一双清澈明亮的,好像会说话的眼睛。

黄玄有些失神,但是,转瞬又恢复平常。他一把扯掉林雪脑袋上的毛线帽,惊讶的说:“哟呵,没想到,你留了头发,还有几分姿色。”

林雪俏皮的转转身,说:“本小姐本来就天生丽质难自弃,发型改变的只是风格而已。”

黄玄比个中指,说:“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会是被人开了吧?”

林雪说:“是我把他们开了。”

黄玄非常惊讶,没想到,林雪真的丢了工作。

黄玄说:“赶快说说,让哥高兴高兴。”

林雪瞪了黄玄一眼,然后,挽住黄玄的胳膊,说:“请姐姐吃饭。”

黄玄笑着说:“给你开个满汉全席,好不好?”

林雪说:“就你那龌龊样,还满汉全席,能吃一碗刀削面,我就求之不得。”

黄玄说:“靠。”

林雪也说:“靠。”

黄玄就喜欢林雪这样,虽然言语上表现的很男孩,很爽朗,但是,骨子里却是个标准的闺秀。她没有一般假小子那种做作出来的邋遢,硬朗和比较恶劣的毛病。她一直小心的陪在黄玄的身边,从不超越雷池。

林雪说:“这么长时间,要不是姐姐这通电话,你是不是打算永远都不跟我联系了?”

黄玄说:“真麻烦,一回来就兴师问罪。你也不一样没有联系我?”

林雪说:“我怎么说都是女孩,你就不能主动点?”

黄玄说:“还真没看出来。”

林雪立马就给了他一筷子,黄玄瞪她,她就回瞪。

两人一时无话,黄玄只是把青菜往火锅里涮涮,就夹给林雪,林雪也来者不拒。

林雪小心的说:“最近跟沈静联系过吗?”

黄玄只顾吃菜,说:“没。”

林雪说:“还没放下?”

黄玄夹一口菜喂到林雪的口中,林雪张嘴,边嚼边说:“你休想用菜堵住我的嘴。快说,快说。”

黄玄瞪了林雪一眼,喝了口酒,说:“有什么放不下的呢?多这么长时间了。”

林雪说:“那你怎么还没有找女朋友呢?”

黄玄说:“没有合适的呗。光说我了,你呢?怎么辞职了?”

林雪眼睛里有些失落,说:“吃不惯那边的饭菜。”

黄玄说:“猪。”

林雪说:“你才是猪,你就想一辈子都在工厂里打工吗?”

黄玄说:“有何不可?”

林雪说:“就你那点工资,以后怎么娶媳妇,生孩子?难道,你真的想这样一直下去。”

黄玄叹口气说:“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说说你下一步的打算。”

林雪说:“我是女孩,将来找个有钱人嫁掉就好啦。况且姐姐人靓又有才,不是个亿万富翁,也难入我的法眼。”

黄玄一拍桌子,林雪吓了一跳。

黄玄站起来就走,林雪说:“说好你请客的。”掏出两张老人头,立马跟上。拼命的跟黄玄道歉,说她一时嘴快。黄玄这才原谅她,一会,两人又互相挽着手,依偎在一起。

送走林雪,黄玄心里,又是一阵感慨。

是啊,难道真的要一直这样下去?总要娶媳妇,生孩子的。可是,娶谁?

晚上一个人上网,距离上次上网,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第一件事,当然是登上QQ,看到那个总是灰暗的头像。黄玄忍了半天,还是点开了它。其他的还是老样子,好像从来都没有动过。只是相册里,又有了更新。

她整个人变得丰满了,气质也改变了很多,已然成了一个少妇。那个男人,看上去,也并不像原来那么猥亵了。

良久,信息的声音打破了黄玄的发呆状,是林雪。

黄玄笑着点开,只见林雪说:“早点回去休息,多大年纪了,还学人家小年轻?明天不上班吗?”

黄玄说:“师傅,知道了。”

然后隐身。

看着沈静的照片,看着她的改变,这段情,是不是该放下了呢?

突然,林雪又来信息了,说:“你丫的,再不回去,小心我找人抽你。”

黄玄笑了笑。显然,林雪是最了解他的人。

站起来,长舒一口气,走了。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工厂里的流动性就更大了,已经在这工厂里干了半年的时间,黄玄早不是原来的新人,现在已经是一线之长了。

这天,他正在线上安排工作。前台带着一个女孩,走到他的面前。

还没开口,黄玄便笑着说:“哟,成哥,又给我派个美女啊。”可是,当他认真看那个女孩的时候,他心里一惊,这女孩,至少有个七八分沈静的影子。

前台也不介意,她早就习惯了黄玄这种玩笑,只是笑笑说:“这可是我妹妹,以后照顾点。”

黄玄说:“花姑娘,大大的照顾。叫啥名字呢?”

没想到,那姑娘伸出手,说:“你好,我叫赵倩,以后,还希望黄组长多多关照。”

黄玄礼貌的伸出手,握了握,说:“妹妹还真懂礼貌,以后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

前台说:“我妹妹只是寒假,来打寒假工的。”

黄玄说:“这寒假也没多长时间,过不多久,就过年了。”

赵倩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来找点活干,省的在家里无聊。”

黄玄点点头。

前台说:“那就这样,人,我可是交给你了,如果我听说有人欺负她,我唯你是问。”说完,转头就走。

黄玄笑着说:“成哥放心。”然后对赵倩说:“在学校什么专业?”

赵倩说:“服装设计。”

还真他娘的有缘。黄玄苦笑,把她交给玲子,转身就走。

可是,上班的时候,黄玄整个心思全都放在这个赵倩的身上。几次赵倩望过来,黄玄都立即调过头,不去看她。

下班开会,总结今天的工作。黄玄站在前面,眼神也不敢跟赵倩接触。弄得赵倩也是非常疑惑,不知道怎么回事。

几天的时间,黄玄发现,这赵倩跟沈静完全就是不同的两个人。赵倩干净利落,做事非常的洒脱,干脆。

终于,要过年了。

大家都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

黄玄正在宿舍收拾,电话铃声传来,是赵倩,她说:“黄组长,出来聊聊。”这让黄玄非常的奇怪,平时,他跟这赵倩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交流,怎么会突然打电话给自己呢?

见到赵倩的时候,她也是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这样,隐约间,黄玄更容易看到沈静的影子。

踟蹰了半天,黄玄才走过去。

黄玄说:“你来公司的这段时间,我们都好像没有怎么说过话,怎么今天想到要找我?”

于是,跟赵倩并肩走在雪地里。

赵倩说:“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黄玄目瞪口呆,看着赵倩坚决的脸,他知道赵倩没有开玩笑。

赵倩说:“我知道,这好像有些突然,其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两个毫无瓜葛的人,遇见了,爱上了,拦不住。”

黄玄经过短暂的恢复,笑着说:“小丫头片子,你知道什么叫*吗?”

赵倩说:“你怕了?”

黄玄说:“我有什么好怕的?”

赵倩说:“那你为什么拿这样的话,搪塞我?”

黄玄无言。

赵倩说:“每当见到你的时候,我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说不清,我们以前没有经历过,但是,总是对你有种莫名的信任感。真的很奇妙。”

赵倩笑着的样子,很甜,跟沈静一样。

黄玄苦笑说:“你对我说这些,想要我怎样的反应呢?跟你在一起?”

赵倩说:“我也不知道,就是,情不自禁的想说出来。”

黄玄笑着说:“少女怀春,一般都这样。等你真正的爱过,回过头,才知道,今天的事情是多么的可笑。”

赵倩迟疑了片刻,红着脸,说:“我能不能亲亲你?”

黄玄看看四周,说:“这样不好吧?”

赵倩鼓起勇气,冲上来,抱住黄玄。良久,才松开,继而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转身便跑了。

留下黄玄在身后,笑着说:“小丫头片子。”

“被人亲的感觉,爽吧?”林雪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黄玄笑着说:“靠,你什么时候来的,跟个鬼一样。”

林雪瞪了黄玄一眼,自顾向前走去。黄玄连忙跟上,说:“既然你都看见了,想必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想多作解释,只想说,是一个少女懵懂怀春的故事。你也曾经少女过,想必,也有过这种冲动。”

林雪来接黄玄,本来还想给他一个惊喜,没想到却看到刚才的那一幕。虽然,她知道黄玄基本上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但是,她就是不想理他。曾经,自己多少次想对他这么做,但是,终究因为自己的性格,一直没有实现。她吃醋了!

为了这个没来由的罪,黄玄狠了狠心,请林雪到工厂周边最豪华的饭店吃饭。

黄玄举起一杯酒,说:“这次,我可是花了血本,你要是再不笑,我就没办法了。”

林雪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黄玄也跟着喝干了杯中的酒,他说:“吃菜,吃菜。”

林雪说:“如果是沈静生气,你会这样不耐烦吗?”

黄玄绷着脸,说:“你要跟我提沈静。”

林雪看着黄玄,头一次没有软弱,说:“如果你沈静生气,你会这样不耐烦吗?”

黄玄也无奈,没有说话。

林雪喝一口酒,说:“那姑娘长得真像沈静。”

黄玄说:“都跟你说了,以后不要跟我提沈静,我们已经过去了。”

林雪说:“可是,你还没有忘记她,不是吗?”说着又是一饮而尽。

黄玄说:“林雪,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林雪说:“陪我喝酒。”说着又举起杯,一饮而尽。

黄玄也感到非常的纳闷,今天的林雪到底怎么了?但是,兄弟让自己陪她喝酒,他不会拒绝。

天色晚了,黄玄也没有办法,只好在附近找了家宾馆,安顿林雪。

当他把醉醺醺的林雪放到床上的时候,林雪身上的气味,那种香气,让他产生了想亲近她的欲望。林雪模糊的睁开眼睛,黄玄吓了一跳,刚要起身,林雪便环住他的脖子,说:“阿玄,别离开我。”

好久都没有人叫他“阿玄”了,也只有沈静这么叫过他。

看着醉意朦胧的林雪,他叹了口气,终究他还是忘不了沈静。

黄玄坐在床边,点燃一支烟,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林雪鬼使神差的竟然坐起身,从后面抱住黄玄,就开始亲他,疯狂的亲他,俨然还在梦中。林雪梦呓的说:“阿玄,这么多年,你真的看不出,我喜欢你?”

突然,林雪尖叫一声,黄玄手中的烟烫到林雪了。

林雪趴在床上,开始哭,带着醉意的哭,恍惚还在梦中的哭,是那样的惹人怜。半天,林雪终于还是睡着了。

看着满脸泪水的,憨憨入睡的林雪,黄玄的心里,一阵茫然。

这样一个单纯的姑娘,曾经,我们在一起,有过多少开心的情景。那一连串爽朗的笑声,那一句句互相的鄙夷,那一个个瞪眼,竖起的中指……

阳光洒进房间,黄玄朦胧的睁开眼睛。

他坐起身,望望旁边,林雪已然不在了。只是多了一台黑色笔记本,下面压了一张字条。

他知道林雪已经离开了。

打开字条,上面写着:“小玄子,这么多年,我们一起上学,一起玩闹,可是,当我发现喜欢上你的时候,咱俩的兄弟关系已经根深蒂固。很可笑!是不是女孩成熟得比较早的缘故呢?我知道,沈静仍在你心里。可是,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不是吗?再给你一年的时间,忘记她吧。你不能老让姐姐我等你,是吗?这台笔记本,早就想送给你了。不要因为任何人,放弃自己的理想。那样真的不值得。明年再见吧!傻傻爱你的雪。”

打开笔记本,新建一个WORD,点开,那样熟悉的界面!久违的界面!

黄玄泣不成声!

回到工厂,黄玄搬出了所有的行李。

因为这里,有了林雪的痕迹。

新春佳节,黄玄和父母围坐在一起,享受着妈妈准备的年夜饭,跟爸爸对饮。黄玄心中有种莫名的兴奋,因为,自己真的已经成人了。不再需要依靠父母,甚至,可以用自己的双手,给他们带一些小幸福。

他举杯说:“爸爸妈妈,新年快乐!”

坐在电视机前,和父母一起看着春节联欢晚会,黄玄不断给同学们送去祝福,当然也收到了许多祝福。

他单独给沈静和林雪分别发去了短信,沈静立刻回复了一个“春节快乐!”可是,一直等到睡觉,都不见林雪的回复。看来,这丫头,真的是铁了心要跟他玩失踪了。一年,一年的时间,自己能释怀吗?

走在当初的高中,那久违的校园,现在早已有了变化。但是,一两个孤单的身影,不就像当年的自己的林雪。那时候的黄玄和林雪,放假了,总喜欢到这里来嬉戏,打闹。

看着结冰的湖面,黄玄感慨万千。

这时,身后的说话声吸引了他。转头望去,竟然是以前的高中同学。

他们找个亭台坐下,纷纷感慨着时光的流逝。

邓宏伟说:“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我们都大学毕业了。好久都没有回高中来看看了。对了,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黄玄说:“刚在一个工厂里干了半年,开年后继续找工作。”

邓宏伟说:“现在的工作不好找,到处都是大学生,我的好多大学同学现在也只能在工厂里面呆着。幸亏当初我的专业选的比较好,还好,可以坐在办公室,干些自己喜欢的事。”

邹华伟说:“我已经考上研了,暂时不用理会那些事。但是,在我们实验室,有些同学也是担心以后的工作。”

黄玄笑着说:“在怎么说,你也是要拿硕士学位的人,我们可不能跟你比。再看看你的专业,我靠,地质石油。像这种高端的技术人才,那个地方不抢着要你。你以后的前景,就好像伊拉克的石油,等着被抢吧。”

邹华伟只是笑笑。

邓宏伟说:“对了,以前老是跟在你屁股后面的那个呢?他不是跟你一个大学么,怎么没看见跟你在一起。”

黄玄苦笑说:“靠,管你什么事?”

邹华伟笑着说:“是啊,以前你们总是形影不离的,不会是你老不理人家,人家另结新欢,把你蹬了吧?”

黄玄踢他一脚,说:“去你娘的,他是我妹妹。”

邓宏伟说:“情人一般都是从妹妹发展起来的。”

黄玄气愤的比了个中指,说:“你们两个衰人,一天到晚尽琢磨这些。靠,哥们现在连以后的吃饭问题都没有解决,哪里还能像小孩一样,整天谈情说爱的?”

邹华伟叹口气说:“是啊,男人嘛,总不能饿着肚子说那三个字。”

邓宏伟说:“听说你以前还在报纸上,发表过文章,怎么不往这方面使劲?”

黄玄只是叹气。

跟他们聊了半天,到吃完晚饭,才各自回家。

以前的同学,都形形色色的走了不同的路,但是,自己的路在哪里?回忆起,当初,为了考大学的理想,一起没日没夜的奋斗的时光,真的好像就在昨天。可是,那时候的他们现在还有几个人保留着当初的劲头?

社会,就像一只铁榔头,让他们这群,本来相同的材料,变得形态万千!

终于,春节结束了。

黄玄背着行李,又踏上了打工的征程。

在每天辛苦的劳作后,背着疲惫的身躯,摸摸床头的笔记本。黄玄,感到很安心。虽然,沈静的影子,在他的心里已经慢慢的模糊,但是,那种青春的苦痛始终在他的心里,无法释怀。

这是一间新的工厂,新的人,新的环境。

跟以前的工厂不同,这里的时间安排更加紧密,管理更加的严格,而且,最大的区别,就是要上夜班。所有的工人,全都是两班倒,半个月轮一次。当然,这就意味着,比以前更加的辛苦。

黄玄发现,这里的大学生,也有很多。他们宿舍,除了他,还有三个。

同是难兄难弟,很快大家都混熟了。其中,一个姓柯的,最引黄玄的注意,因为,在他的身上,依稀,可以看见考研哥的影子。

虽然,他不像考研哥那么“别致”,但是,也有自己的特点。

他的身材比较小,大概只有一米六的样子,快三十的人,都没有考虑结婚的事。整天坐在电脑前,研究当今国家时政要闻。时不时,还煞有介事的给他们分析,巴基斯坦和伊朗肯定又要干仗,美国又要欺负哪个小国家,的新动向,又代表什么,仿佛一切都逃不出他的法眼。

黄玄他们都叫他“柯大侠”.

初时,黄玄还虚心的请教,渐渐的,他也受不了他的喋喋不休。但是,柯大侠完全不理,即使黄玄躲到厕所里,他都要站在门口,讲上半天。

柯大侠每天起床,都会大叫:“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一副诸葛孔明的味道。

黄玄每当听到这里,总会不自觉的摇头,笑笑。

还有一个陈亮,也是拿一本徐志摩诗集,戴着厚厚的镜片,一丝不苟的阅读着。

在黄玄看来,这个陈亮有些迂腐,好像古时的老学究。总说,多看书,可以丰富自己的阅历,提高自己的修养,只有自身不断的提高,才能成功。每每听到这里,黄玄都感到好笑。这些,有的没的,就成功了?好吧,也许是黄玄真的对成功的理解,太狭隘了。

黄玄给他取名“志摩兄”.

其实,对于他们,黄玄总是有些怜惜,就像对考研哥一样。

用现在的话来说,他们是“屌丝”,可怜的屌丝。他们就像一只只蜗牛,背着重重的外壳,但是,他们的身躯却是那样的软弱,撑不起任何东西。稍不注意,就会被踩得粉身碎骨。

他们在现实中,一丝不挂,只能,活在自己给自己编织的梦里。

如果,这个梦,也碎了,他们的灵魂也将无处安身。

两班倒的生活,不知道,有没有人体验过?这样的工作,就意味着,完全没有自己的生活。一个字,累,尤其是上夜班的那一段,人的整个身体状态都不行,没有心情说话,只想睡觉。有时候,手上还干着活,眼睛却已经不听使唤,只想快点合上。

而且,你稍微干慢一点,组长,班长就会过来催!

整个生活,只能用“熬”来形容。

大家偷懒的方式,也是千奇百怪。

有的,把帽子压低,或者把衣领拉高,趁组长不在的时候,偷偷的眯一会眼睛。

有的,直接躲到厕所,靠在墙上,眯半个小时,当然,也不能太过,不然,组长找过来,那可是要出事的。

有的,说是去拿物料,躲在仓库里,随便找个地方,就能躺下。

有的,说去送成品,没有半小时,绝不回来。

更有甚者,直接告诉组长,说有人找,自己却趁机偷懒。

……

其实,谁都不傻,组长班长们,也是从小员工一点点,做上来的,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们也不会让你下不来台。

不过,即使是这样的环境,也阻挡不住爱情的脚步,工厂里,来来往往的人群,总会看到一对对走在一起的男女。每当看见,这样的情景,黄玄总会笑,傻笑,就像林雪一样。

走到宿舍楼门口,“志摩兄”的“徽音姐姐”正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

黄玄走过去,笑着说:“徽音姐姐,什么时候来的?”

徽音姐姐红着脸,只是点点头。

黄玄说:“志摩兄一会就来,你在这里等等,我先上去了。”

志摩兄和徽音姐姐的故事,非常简单。两人是高中同学,两个人都比较内敛,他们走到一起,所有人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后来,志摩兄上了大学,徽音姐姐却出来打工了。

这期间,他们的联系,基本上都是电话。暑假的时候,志摩兄也只能留在大学周边打暑假工,一年到头,他们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见面。就好像牛郎织女一样,一年,只有那么几天是在一起的。

虽然,志摩兄是个迂腐的人,但是,看待感情却非常的坚定。每每向我们炫耀他的情诗的时候,眼睛里,满是光芒。

后来,志摩兄出来了。

也许是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也许是为了跟徽音姐姐在一起,他来到了这个工厂,准备跟徽音姐姐长相厮守。可是,这个“长相厮守”,也只在于每天的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大家都累啊!

黄玄进到宿舍,推开门,柯大侠就兴奋的说:“听说了吗?**公司今天已经第九跳了。真是不可思议。”

黄玄疲倦的说:“有什么不可思议的,这个躁动的年代,玩跳楼的,还少?”

柯大侠笑着说:“是啊,如今这个有钱就是大爷的年代,千奇百怪的事都有。艳照门,李刚的儿子遍天下,干爹干妈一大堆,一天一样,让你看不过来。喂,哥们,要不咱们也一起跳吧,来个花式的,保证比那个轰动。”

黄玄翻个身,说:“等哥哥休息够了再说,跳楼,也要有力气才行啊。”

柯大侠自言自语的说:“这群傻小子,用性命给公司做了广告,公司也未必会说他们的好话。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时,门开了,志摩兄垂头丧气的回来,不发一言,倒在床上就睡。

柯大侠说:“轻轻的,你回了,正如你轻轻的去。志摩兄今天好像心情不佳。怎么,你家徽音不理你了?”

志摩兄没有说话。

柯大侠也识趣,没有再调戏他,只是看着电脑发呆。

没几分钟,志摩兄又从床上跳下来,摔门出去了。

搞得大家都成了丈二的和尚!

中午,大家都正在睡梦中的时候,志摩兄才醉醺醺的回来,大家也没有心情问发生了什么。但是,都心里清楚发生了什么。都是过来人,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

从那以后,黄玄再也没有见过徽音姐姐。

终于,熬到换班的时候了。一个月,也就换班的时候,能够休息两天。

宿舍里面的人,好像劳改犯一样,终于获得了自由,一窝蜂的全都跑出去了。黄玄当然也不例外,好不容易盼来的休息,他也不想在宿舍里浪费。

走在外面,看人来人往,没有一个自己熟悉的面孔,但是,他并不介意,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整个人都好像轻松了许多。黄玄好像一件常年躲在衣柜深处的旧衣服,拼命享受着阳光的温暖。阳光,驱走了他身上腐败的气息,也赶走了他心中的忧郁!

但是,阳光也有赶不走的东西,那就是孤单,唯一的慰藉,就是那不会说话的影子。

黄玄拿出手机,翻看电话薄,犹豫了半天,终是没有勇气拨出去。

叹口气!

准备往前走,电话铃响了。

是林雪。

黄玄欣喜的按下接听键,可是,许久,电话里都没有声音。黄玄心里有些难过,仍笑着说:“哥们,怎么打电话过来,也不说话?”

林雪的声音有些低,说:“我想你,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千遍一万遍,可是我就是没出息,就是想跟你说,我想你。”说着,便有了哭腔。

黄玄的眼睛也湿了,说:“想就想呗,干嘛骂自己?笨猪。”

林雪破涕而笑。

黄玄说:“你在干嘛?”

林雪说:“在电脑前,画图纸。”看着电脑上,黄玄的形象,林雪有些难过,又有些想笑。

黄玄说:“今天周末,你们还上班?”

林雪说:“也没地方好去。”

黄玄说:“你不是一向标榜自己亲和力强,花见花开,车见车载,怎么不跟朋友出去玩?”

林雪说:“他们都是些有异性没人性的,哪里肯陪我这单身汉。”

黄玄有些尴尬,说:“其实,上次的字条……”

林雪立马说:“打住,一年的时间还没有到,不要这么快就下结论。我还有事情要做,以后再打给你。”说完,匆忙挂了电话。

黄玄看着手机,笑着说:“傻丫头!”

晚上,几个人坐在宿舍的天台,看着满天繁星,边喝酒边聊天。

志摩兄说:“你们说,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人生,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柯大侠说:“谁知道呢?这么深奥的问题,估计爱因斯坦,也回答不上来吧!”

黄玄说:“我们是社会的弱者,说是为了整个世界,也不现实。也只能说,是为了我们爱的人活着吧!人活着,亲情,爱情,友情,是我们任何人都逃避不了的责任。”

志摩兄搂住黄玄,伸出一根指头,说:“亲情,即使我现在活得跟条狗没有什么两样,他们二老,也没有什么改变。”

接着又伸出一根指头,说:“爱情,这世界有爱情吗?我老婆跟人跑了,七年的感情啊,他妈的,一文不值。”

又伸一根指头,说:“再说友情,传说中,那种两肋插刀的友情,有吗,有吗?”

看着志摩兄质疑的眼神,黄玄无话可说。

柯大侠苦笑说:“不管你们怎么说,还有点人样,不管怎样,人生总是完整的。我呢?半残疾,估计连个老婆都娶不上,你们谁有我惨。”

黄玄大叫:“谁敢比我惨啊!”

然后站起来,指着天,叫:“老天,FUCKYOU!”

柯大侠和志摩兄也站起来,颤颤巍巍的,也跟着黄玄,值天大叫:“老天,FUCKYOU!”

三人大笑,苦笑。

突然,志摩兄提着啤酒瓶,向天台旁边歪歪扭扭的走去,嘴里还念叨着“FUCKYOU”.

黄玄感觉不对,慌了神,志摩兄不会想效仿**公司的那十几个哥们吧?

柯大侠也感觉到了,跟黄玄对了下眼神,都是惊慌失措。

黄玄大叫,说:“志摩兄,你干什么?千万别乱来。”说着慢慢的靠近他。

志摩兄转过头,满是泪水,说:“你们别过来。”

黄玄说:“好,好,我们不过去,但是,你千万别想不开。”

志摩兄冷笑,说:“想不开?我有什么想不开的?你们说,这个世界*不*蛋?”

柯大侠说:“*蛋,但是,能把*蛋的人生活精彩了,那才是牛人,不是吗?”

黄玄说:“是啊,鲁迅先生就说,真正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敢于……靠,”这么危机的关头,黄玄竟然忘词了。

志摩兄笑了笑,说:“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出自鲁迅先生的《纪念刘和珍君》。我背了这么多古人古训,可有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钱不值?”

黄玄说:“想想你爸妈,如果,你真这样去了,他们怎么办?”

柯大侠说:“对,对,想想你爸妈。”

志摩兄闭上眼,流出两行泪,大叫:“爸妈,对不起!”说着纵身一跳。

黄玄和柯大侠趴在天台,惊呆了!

路灯下,志摩兄的身体扭曲的趴在地上,一抹鲜红,逐渐的扩散……

他没有狼牙山五壮士的悲壮,他没有真正的志摩的诗情画意,他死了,就像一只野狗,无人问津,有的,只是四行老泪!

柯大侠走了,也许是志摩兄的死,让他有所感触!悄无声息的走了。

临走时,凄冷的车站。

黄玄难过的说:“你准备到哪里去?”

柯大侠也有些感伤,说:“回家。”

黄玄说:“还回来吗?”

柯大侠说:“也许吧!”

黄玄说:“一起这么久,还真舍不得你们。”

柯大侠从裤兜里,掏出一只钢笔,说:“阿玄,我们是一样的人,是这个时代的炮灰。也许只有更多人认识到这一点,才不会有更多的人步我们的后尘。拿起你的笔杆,向这个时代宣战!”

黄玄说:“你怎么知道?”

柯大侠笑笑说:“你那个笔记本,一直没看你用。每次打开,都只见你打开WORD,然后就是发呆。”

黄玄只是笑笑。

柯大侠说:“每个人都有过去,但是,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该做什么,还是应该听这里。”说着指了指胸口。

黄玄想哭,但是忍住,没有让眼泪留下来。

柯大侠张开双手,示意黄玄。

黄玄强忍住泪水,那脸,真别扭,他抱住柯大侠,重重的拍他的背,说:“珍重!”

“珍重!”

火车轰鸣,总有离别的味道。

有东西流进黄玄的嘴里,咸咸的,那是成长和这个时代,带给我们的苦涩。

黄玄辞职了,在外面租了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小屋。

这是,他的战壕!

小屋里,有考研哥的中国政治,有志摩兄的徐志摩诗集,有柯大侠的钢笔,还有林雪的笔记本,还有许许多多,同事们送的东西。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在战斗的日子里,黄玄全身心的投入,励精图治。然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写累了,也会想起曾经的年轻。他好久都没有联系沈静了,她早已被他的海马体封存,在最角落。他也会想起林雪,那个傻傻等她的姑娘,每当看着笔记本,他就会嘴角上扬。

七月,爆裂的太阳悬在空中,连柔弱的湖面,也变得刚硬起来,印出的光芒,射得人眼睛发花。

树荫下的草地,黄玄背靠在树上,眼睛盯着前方,好像一尊雕像。白色的体恤,洗的发白的牛仔裤,浅腰的帆布鞋,打扮的还算干净。每次,发完稿,他都会来这里坐一坐,好像在感受着什么。

林雪蹦蹦跳跳的拿着一本杂志,在黄玄眼前晃晃,说:“阿玄,你的这篇《论现代大学生》真是太精彩了,不少人都在议论。估计影响不小!”

黄玄没有出声。

林雪把脸凑过来,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奇怪的看着他,可爱至极。

黄玄一把抱住林雪,把她放到草地上,看着这张可爱的脸,熟悉的脸,惹人怜爱的脸。

林雪羞涩的说:“你干什么?”

黄玄笑着说:“想亲你。”

林雪翻身,把黄玄压在身下,说:“本小姐,是你想亲就亲的吗?”说着俯身下去,深深的吻住了黄玄的唇。

良久,才放开。

黄玄舒一口气,说:“你可要对我负责。”

林雪打了下黄玄的胸口,说:“臭不要脸!”

然后躺在他的身边。

蓝天,草地,蝴蝶,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