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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茶事

作者: 蓝柳絮2011/04/05生活随笔

我的家乡并不产茶,所说的茶事纯指饮茶。

家乡人对茶的钟爱,一点也不亚于龙井、武夷山、普洱等着名的茶乡,这里男女老幼大多喜欢饮茶,尤其是蒙古族群众聚居的村落,更有很多嗜茶如命的“饮”君子。众多铁杆消费者,兴旺了茶市,成全了经销商,县城里专营茶叶的茶庄就有十几家;附带经营茶叶的超市、店铺更是多得无法统计。即使是偏僻山村里的小食杂店,也会把茶叶摆在显眼的位置。在乡亲们“开门七件事”里,茶始终占据着重要席位,平日不可或缺,备年货时更是买上几斤好“叶子”,留着正月待客。

家乡人喝茶,偏爱的是红茶。滇红、祁红等都是消费者心仪的上榜品牌。喜欢喝绿茶、花茶的人不多,虽经媒体和商家的多方引导、推荐、促销,绿茶花茶的销量还是赶不上红茶的一个小零头。

少年时读《红楼梦》,对妙玉谈饮茶的一段话印象颇深:“岂不知,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牛饮骡了。”那时私下里以为饮茶应该是很文雅、很小资的行为。后来看惯了家乡人喝茶,就逐渐颠覆了心中存留的印象:乡亲们喝茶,喝相粗犷,往往是用很大的水壶,倒上滚烫的开水,沏成酽红的浓茶,“咕嘟嘟”倒满一大茶碗,龙吸水般地“滋溜溜”一口喝干;三五碗下肚,全身冒出汗来,顿时看他们露出通体舒泰、浑身轻松的表情。

可见,饮茶方式的不同,与饮者生活环境和饮用需求有关,并无雅俗之分。闲适清雅的“妙玉”们,自然有时间和心境、情趣慢慢地品,让他们端起大碗牛饮会有失大雅、大煞风景;而出力流汗、时间又金贵的劳动者风风火火地喝下几大碗才觉得痛快,让他们擎起牛眼小盏,细酌慢品,也会像一双大脚穿上绣花鞋一样,显得不伦不类、忸怩作态了。

习俗沿袭,使饮茶成了很多百姓日常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常饮红茶的人,会生出茶“瘾”,资深“瘾君子”们讲:倘若有一顿不喝,就会浑身发紧,没精打采,干活也打不起精神来。这些瘾君子往往还都“水量”惊人,一位同事曾亲口给我讲了一段饮茶的“糗事”:正月里闲暇无事去茶友家串门,茶友高兴地放上炕桌摆开茶具,地下炉子里火旺旺地烧着,水壶里的水欢快地唱着,俩人兴趣盎然地喝着,茶友的爱人满脸堆笑地为他们续茶添水。待兴尽起身回家,仁兄吓了一跳,满满的一桶水已经见了底。

我毕业后第一份工作是到一所农村初中教书。上班前父母“教导”我到了单位要勤快,于是我就在一天的下班后,用了一小时的时间,把办公室里的饮水工具统统清洗了一遍,让那些杯杯盏盏都变得清洁如新。本来我以为会得到大家的夸奖,可第二天我却发现好几位同事脸色很难看。后来一位好心的同事偷偷告诉我,那些“老茶民”的杯盏是不能刷洗的,杯上的茶垢有个专有名词叫“茶膻”,据说茶膻越厚,杯盏越珍贵,沏上茶越香醇。

仔细研究了当地的地理、历史,我才对家乡人饮茶习俗有了粗略的了解:辽西地区十年九旱,干燥是气候的主旋律,多是夏秋干热,冬春干冷,而红茶有润肺去燥、解暑清热功效。加上还能去油腻、助消化、兴奋神经、缓解疲劳等诸多好处,赢得家乡人喜爱也在情理之中。而由于这里邻近内蒙古,很多原住民又是蒙古族,保留着饮用奶茶的习俗。但毕竟生产方式已由畜牧为主转变为农耕为主,加上鲜奶的缺乏,就因势过渡到了饮用红茶。清朝中期后,开放“蒙禁”,很多山东、山西汉族农民“闯关东”来到这里,带来了鲁、晋地域的茶文化,促进了饮茶方式的融合,也促进了当地饮茶习俗的嬗变。

改革开放前,我的家乡很穷,很多家庭买不起高档一点的茶叶,廉价的茶叶理所当然地成了畅销品,几元钱一斤的茶叶末“滇碎”成了很多人无奈的选择;甚至连被“茶民”们戏称为“筢搂”的最劣等的“茶叶”,也有非常广阔的市场。现在,生活富裕了,不仅“滇碎”、“筢搂”们绝迹了,中档以下的红茶也不怎么畅销了,茶庄里卖得最好的都是一级、特级的好“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