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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异警示

作者: 郑庆友2013/09/03短篇小说

深夜的办公室,只有饮水机时而发出“咕咚”的声响,伴随着龚茁敲打键盘的噼啪声,更衬托出夜的静谧和诡异。宽大的办公室,只有龚茁所在的位置亮着灯,周围陷入了浓重的黑暗之中。

连续几天通宵达旦地工作,龚茁圆睁的双眼已布满血丝,头发蓬乱,脸色惨白,满脸倦容。他浑身像散了架似的,头昏昏沉沉,精神已难以集中,但仍竭力使思路聚焦在正赶写的工作报告上。

此时,墙上的挂钟已指向凌晨三点。龚茁感到神疲力乏,思想处于游离的边缘。在恍惚之际,似有一声重重的叹息在办公室的空间回荡,声音模糊、沉重、悲凉。开始龚茁没有在意,随着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他感到诧异,心里有些许发毛。“可能是太累了,产生了幻听。”他心想,迫使自己继续集中于工作。

勉强进入工作状态,努力把头脑中挤出的文字敲打到电脑屏幕上。突然,他隐约感到身后有双眼睛直瞪着他,使他很不自在。顿觉脊背僵直,寒意袭来,腋下冒出了冷汗。他猛地回头,却未发现任何异常。“自己吓自己。”他心想,下意识地笑了笑。

正在他松了口气,继续投入工作不久,头顶上的日光灯突然熄灭,电脑也“唰”地变成了黑屏。“啊!”陷入黑暗之中的龚茁大叫了一声。在瞬间的惊惧后,他镇定下来。“办公室的电量负荷过重也会突然断电。”他想。可办公室只有他一人在用电……,他迫使自己不再深究下去。打开手机,利用手机发出的微弱光亮走到电源开关处,打开电闸,恢复了光明。

龚茁重新启动电脑,垂头丧气地正要继续赶写报告。这时,尖锐地电话铃声响起,龚茁疲惫脆弱的神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出了一声冷汗。“半夜三更,谁会打电话来?”他疑虑地拿起电话。听筒里先是静悄悄的,过了一会儿,传来一声叹息,这声音与刚才回荡在办公室里的声音很像。龚茁问:“谁?”听筒里的声音微弱、低沉、哀伤:“回去吧。”龚茁再问:“你是谁?”对方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用微弱而含糊的声音重复着:“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神经病!”龚茁骇然,啪地放下电话。“也许是哪个同事恶作剧,知道我深夜加班,故意来捣乱。”这种想法使他稍安心了些。

为了在上级要求的时间内赶完方案,他只能继续拖着疲惫的身躯,紧盯着电脑屏幕,吃力地敲打着从困倦的思维中挤出的文字。

对着屏幕久了,视线开始模糊起来。忽然,屏幕上的文档消失了,浮现在龚茁眼前的,是一张全家福照片。那是去年他与家人一起到动物园玩时拍下的。照片上,自己与父母、妻子、儿子笑意盈盈、温情脉脉。“已有将近一年没有与家人出去游玩了。”龚茁深感愧疚,随之又感到惊诧:“难道是眼睛看花了,不小心点开了存放在电脑里的照片?”他赶紧用鼠标点击工作界面。可一会儿,画面又自动弹回到照片上。如此来回数次,龚茁又气又怕:“是电脑中毒了吗?”正恼怒时,电脑似乎不再与他作对了,恢复正常。龚茁松了口气。

没多久,蓦然听到门铃声。龚茁又是一惊:“这么晚了,谁会来单位?是哪位同事遗漏了重要的东西,非要在这个时候来拿?可他们有门禁卡啊。”怀着好奇与忐忑,他不情愿地离开座位,来到单位的大门前。门口站着一位陌生的三十来岁男人。龚茁用发颤的声音问:“你找谁?”男人手里提着一个盒饭,以若有若无的声音说:“这是你的外卖,吃了回去吧。”龚茁很诧异,仔细观察这个人,只见他穿得西装笔挺,系着条纹领带,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脸色苍白,神情困倦,眼神阴郁。一点儿也看不出是送外卖的,更像是公司里的白领。龚茁说:“我没有叫外卖啊!”那男人用游丝一般的低声说:“你的外卖,吃了回去吧。”随后嘴角一边往上拉动了一下:“不然,你跟我走?”男人露出怪异的微笑,说罢把盒饭放在地上,轻轻地转身走了。

龚茁莫名其妙地看着地上的盒饭,这才想起自己从午餐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顿感饥肠辘辘。便随手拿起来打开,“啊!”龚茁发出一声惨叫。那哪里是什么盒饭,里面装着的是一团像是猴脑又像是肠子的黑乎乎的东西,上面还布满了丝丝红色的血迹,散发出恶臭。龚茁恶心地用另一只手捂住鼻和嘴,像触电一样迅速把这东西扔得老远。“今晚太邪门了,还是走吧。”他慌慌张张地回到坐位上,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可一会儿,他收拾东西的动作僵住了。明天就是递交方案的最后一天,这关系到一个重大投资项目的进展。“如果没有按时完成方案……”龚茁头脑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领导恼怒的表情和同事们的鄙夷之色。“这个项目时间紧,任务重,交给你来负责,是对你能力的考验。我相信你能出色地完成这项工作。”几天前,上司曾拍着龚茁的肩,对他寄予了厚望。“如果能按领导的预期完成这项工作,在下月举行的综合部主任竞聘中,自己将很有机会脱颖而出,薪水将涨一倍。”

想到农村老家的双亲,失业在家的妻子,正上幼儿园的儿子,还有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巨额房贷,薪金的增加对他来说,就如久旱逢甘雨般地渴求。为了抓住这次升职加薪的机会,他必须在今晚完成这项任务。

“或许那只是一个疯子或是恶作剧的家伙。”龚茁在心里安慰自己。他决定先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再接着工作,于是把办公室里的所有灯打开,让明亮的日光灯使自己的心安定下来。龚茁点燃一支烟,在宽敞的办公室里边抽边随意走动,以此舒缓紧张的神经。

不经意间,踱到一个平时很少留意的角落。一个很久没人坐的位置,桌面上已覆盖了厚厚一层灰尘,一些抽屉半开着。龚茁隐约记得同事们说过,那是一个叫“郭劳”的人坐过的座位,在龚茁来这家单位之前,他已因工伤死去。不知是好奇还是无聊,龚茁下意识地拉开其中一个抽屉,随手翻阅里面废弃的宣传单页和文件。忽然,他摸到一张2寸的证件照,照片的反面写着“郭劳”二字。龚茁不经意地把照片反过来,瞬间,他的脸色煞白,目瞪口呆,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那照片上的人竟与刚才“送外卖”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龚茁吓得魂飞魄散。当他稍稍清醒后,第一个念头就是马上逃离这里。可接连几个晚上的高强度工作及受到的惊吓已使他的精神处于失常状态,思维能力也因此遭受损害。当他回到自己的坐位上时,头脑中又交替闪现出未按时递交方案导致领导责骂,以及完成工作后获得领导赏识、升职加薪的画面。他顿时觉得如箭在弦上,无法停下来,头脑中强迫性地回旋着一个念头:不能停,要工作。不能停,要工作。不能停,要工作……他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在键盘上疯狂地乱敲。突然,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

第二天早晨,当单位员工陆续回来上班的时候,发现龚茁横躺在办公室的地板上,已停止了呼吸。经医生诊断,死于突发性脑溢血。

同事们对此议论纷纷:半年多前,有一位名叫郭劳的员工,也是在单位深夜加班时死于突发性脑溢血。他与龚茁有许多相似之处:均为八零后、老家在农村、大学毕业后来到S市谋生、生活负担重、常加班至深夜、均有“工作狂”之美誉。“或许是同病相怜,郭劳把龚茁带走了。”某同事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