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舍得

我小的时候，除了奶奶亲手缝制的沙包和父亲托人焊制的铁环外，家里基本上就没有什么玩具了，可贪玩和好奇心是小孩子的天性，于是家里凡是我能够的着的，看的见的，拆的开的统统留下了我痕迹。

诸如父亲挂在墙上的自行车带，我三下五除二就剪成了细条，当皮筋跳；留下一节弹性好的，找个树杈，做个弹弓。

我最喜欢的，就是替父亲买烟，那时父亲喜欢抽一块六毛钱的金丝猴牌香烟，而我每次都能从父亲那里得到一至四毛不等的"劳务费",或着买跟冰棍解解渴，或着玻璃球，画片什么的，都足以让我高兴好一阵子。

后来家里的手电筒，父亲的钢笔，古老的钟表等无一例外的被我大卸八块，而这些东西在那个年代还是比较珍贵的，我的这些行为令父母十分头疼，没见过那个女孩子这么能折腾的。而每每这个时候，父母都是象征性的喝斥几句，我那时太小，看见父母生气，我就低头不语或以哭声来回应，过后依然我行我素。

直到有一年暑假，我从父亲写字台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块漂亮的手表，这是父亲的，我见父亲戴过，不常戴，只是在出门或重要的日子才戴。我跟父亲要过多次父亲都不让动，如今它就躺在我的手里，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看着那黄色的小针"噌噌噌"欢快的跑着，一下子勾起了我的好奇心，究竟是什么力量带动了它？而且这根小黄针摸起来一定很舒服，于是我用了我可以想到的一切办法，用小刀撬，用牙齿咬，终于，后边那个小盖被我执着的精神弄了下来，不多一会儿，手表就被我拆的七零八落，面目全非。

我把手指轻轻的放在小黄针上面，一圈一圈拨弄着，紧接着，我发现小黄针不动了，无论我怎么拍它，动它，小黄针就是无动于衷，这时，我有点慌了，这可是父亲最心爱的手表啊，万一被发现了可是要挨揍的，转而又想，平时弄坏了东西也没少挨揍，好像并不怎么疼，他们爱我，他们不舍得打我，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我把这块被我拆的才不忍睹的手表大概的组合起来有放到了抽屉里。

毕竟我做了一件在当时我都以为错了的事，因为心虚，所以晚上我哄着妹妹早早就睡了。我那时天真的以为，睡着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就可以逃过父母的责罚了，因为我以前也经常这样做，偶尔会听到父母的对话"算了，娃都睡了，别管她了。"这时我就会因为自己的小聪明而沾沾自喜，然后就真的睡着了。

可这次我就是睡不着。

门"吱呀"一声开了，父母回来了。

"这孩子，怎么不开灯呢？"母亲的声音。

"可能出去玩了，还没回来吧。"父亲的声音。

"嘎登"拉灯的声音。

我感觉眼皮一片红光。

"嗨，睡着了，呵呵"父亲轻轻的说道 ,而此刻我的心揪的紧紧的。"走吧，别吵了她们。"

父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的睡意也渐渐袭来，以为一切都过去了，然而事情并未像我想象的那样发展，第二天一大早，我和妹妹被唤了起来，站在院子中间。

"说，谁干的？"说完母亲把那块被我弄坏的手表放在了石桌上。

妹妹茫然的看着那块表，眨着大大的眼睛无辜的说道"不是我"

我没有开口说话，手指不自然的扭在了一起，只是不敢瞅母亲的眼睛，因为我可以猜想到，这会母亲眼里肯定充满了愤怒。

母亲见我们都不承认，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转身从门后面取了根笤帚，看着母亲雷厉风行的动作和严肃的让人害怕的表情，我这次真的害怕了，想着这次肯定完了，我在心里祈祷着，但愿这是在做梦，梦呀梦，你赶紧醒吧！

妹妹显然被母亲从未有过的严厉吓到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不许哭，没出息1母亲喝道。

妹妹的哭声停顿了一下，随即又以比刚才更大的分贝哭了起来。我的心里乱极了，如果还不承认的话，我们两个都得挨揍，我不能这么自私，虽然我平时大大咧咧的，可是我还是很爱我妹妹的，心里一阵挣扎后，我对母亲说："是我弄坏的。"然后就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待母亲的发落。

母亲扬起手中的笤帚"啪啪啪"的就是几下。

"不要打姐姐，姐姐会疼的。"妹妹带着哭腔抱着妈妈的腿喊道。

我的屁股上火辣辣的疼，可是这次我却没有哭。这是妹妹的不舍得。

"去，站到门后边把《诚实的孩子》背过了再吃饭。"母亲说道。

自那以后，母亲再也没有提过手表的事了。我也很少拆卸家里的东西了，想要的东西至少要通过父母的同意。

后来我们都长大了，母亲也老了，有一次我们坐在一起唠家常，话题就赶到了我们小时候。我问母亲当时那只手表的事，为什么那次对我那么狠？贪玩和好奇心不是小孩子的天性吗？母亲笑笑，好奇也不能当自私的借口啊，你们年轻人不是常说，不要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吗？

"那你的教育方法也不对，都给我留下创伤了呢。"我故意说道。

"我们那时哪能和现在比呢，你那时弄坏了的那只手表，我是很舍不得，那是你父亲的心爱之物啊，我打你，也舍不得，可我不得不打你，因为，我更舍不得的，是你的前途啊1

这就是一位农村母亲最朴实的心思，用自己的教育方式诠释着这世间平凡又伟大的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