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荏苒的时光

作者: 少卿2013/07/25短篇小说

(一)

点点沁人的光圈透过窗子洒在写满化学方程式的讲义上,使得端正清秀的字迹拖上了斑驳的浅灰色阴影显得更为端正清秀。苏亦搁下水笔,轻轻地抒了口气,可是一看到几乎占了半个桌子的习题册和试卷就忍不住皱起眉头。

听见班主任被叫了出去,接着拿了份试卷执着教鞭的某中年男子便大步走了进来,厚厚的镜片上闪过几道睿智的寒光,"打断一下,上午数学课上有几道题还没讲完。"

台下无数正死赶活赶作业的学生无不暗暗叫苦连天。于是乎,这星期最后的一堂自习课又成了泡沫,淹死在了这位特级刽子手的大刀下。

不过十分钟,前桌的女生便已开始练习"小鸡啄米"了,什么函数几何的通通成了周公梦里的蝴蝶。

苏亦左手托着腮帮,时而装模作样地望望黑板瞅瞅正沉浸于教学的某位仁兄,时而盯着笔尖下的某道单项选择题思考到底该用哪个介词。

一恍而过的便是时间,尤其是临考赶作业的时间总是不够用。当苏亦还在犹豫要不要查查字典的时候,同桌已从抽屉摸出了个勺子,一边盯着手表倒计时,一边靠近外侧的那条腿已经迈了出去。

随后下课铃如约而至,班里三分之二的人都瞬间拥向大门,完全无视还在考虑要不要再拖上几分钟的某人,直奔食堂。大概只有这种关键时刻,那些运动会死都不愿报名拿各种理由推脱的人才会对跑步表现得格外积极。

苏亦做完完型再次抬头发现原先还在呼呼大睡的前桌女生已经买好晚饭坐在了位置上,不由得感慨起来,貌似他也该肚子饿了。

"哦,那就给我来份糖醋排骨和茄子…咦?饭卡…好像找不到了。"

"搞什么?!后面的人还等着呢!"

女生张慌失措地把打好的饭又推了回去,低低地说了声对不起便要离开。

"…用我的吧。"男生拉住对方的衣袖,转过头对打饭的阿姨喊道,"我要个鸡腿…还有土豆。"

女生偷偷地看了眼男生发愣,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一点点的红晕,不自觉地咬了咬薄薄的下嘴唇,仍旧是很轻声地说话,"你,你是几班的?…我一定会把饭钱还给你的…"说到最后声音小得几乎被完全淹没在了一片嘈杂声中。

男生也被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干笑了几声,"你这人,真-".

苏亦有些出神地听着,想知道那个"真"字后面会是什么词语。

站在他前面的女人有些不耐烦了,用锅勺敲了敲放菜的盆子。

一滴油水溅到了旧得发黄的校服上,苏亦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排在了第一个。待打完饭,那两个人早已走了,可惜他还是没能知道那个"真"字后面到底是什么,也无从探究是可爱还是有趣…

(二)

夕阳的余晖慢慢地从布满头顶上方的树叶缝隙间褪去,白色的球鞋偶尔会踩到飘落在林荫道上的几片梧桐叶。

牧央说苏亦是一个很懂得生活的人。他总是能在别人不知道该做什么或者忙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将每件当天要做的事安排好,然后还能抽出时间去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例如每天这个时候的散步。

校园广播里现在放着的是《远方的寂静》,空灵而又闲淡的钢琴符号同不断下沉的夜幕一起缓缓地迷散在周围的空气中,安详却又哀伤。

-也许有一天我再也找不回自己了,你一定要帮我找回来。

时间在肉体上狠狠地划了一道伤口,即使结了疤,也依然是丑陋狰狞。

困扰了全班整整半个多月的罪魁祸首终于伏法了,但给将近一半同学带来的痛苦却才刚刚开始。

前桌的女生就是这次统考的一个受害者也是最大的受害者,六门主课三门亮红灯,名次直接由开学考的班里第七降到第二十五,整整一节晚自习都趴在桌上抹眼泪。

苏亦的成绩比他的性格看起来还要平稳,班里稳居第…二。

同桌有些懊丧地挠了挠头发,一把抓过他桌子上的英语试卷,仔仔细细地比对两份卷子。

苏亦装作随意地瞥了一眼,看见他只是英语比自己低了九分其它科目都比自己好很多,再看到他一脸不悦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毛。

也许这就是高三,现实得让人心疼。

苏亦开着台灯写日记,才写了这一句就被下铺的男生抱怨到灯太亮了刺眼睛。

"哦,这就睡。"苏亦关了灯,轻手轻脚地钻进了薄薄的被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开始凉了,这条开学时带来的空调被明显不够暖和。

他开始回忆起在镇上念初中的日子,寝室里经常聊天到十一二点再进入梦乡,也不会有人埋怨这些在当时看来是再小不过的事。

中考结束的那天,班里的人基本都去了KTV,黄黄绿绿的灯光照在每一张稚气的脸上,整个包厢里都回荡着那首《十年》。那样的年纪谁也不懂得爱情,也许它无法表达当时的那种不舍和对未来的憧憬,但那天很多人唱着唱着就哭了。

忽然想起一句话-小的时候我们哭着哭着就笑了,长大了我们笑着笑着就哭了。

牧央一定比我更早地懂得这句话,所以才会说也许有一天他再也找不回自己了一定要把他找回来。一直到现在,整整三年他只在高一下学期寄来过一封信,信上说他去了石家庄一切安好不用挂念说他很怀恋和我们几个在一起的日子。

(三)

每天早上苏亦都是第一个到教室的人,不是他的动作有多快而是从来不在早起后和别人一样去吃早饭。

课桌左上角还放着一张昨天没订正完的数学试卷,原本压在上面的水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了桌子下,白色的纸张上很清晰地多了个脚樱

"呵呵…"

"你说呢?"

"我啊?"女生将尖尖的食指抵着下巴,又忍不住轻笑了几声,主动挽过男生的手朝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窗外走过的两个身影,苏亦分明记得在哪里见过。

"你这人,真-搞笑。"男生用满是宠溺的语气打了下对方的头,然后嘻嘻哈哈地跑到前面去。

不是可爱也不是有趣,而是搞笑-也许这就是那天的答案,他忽然有一种很想笑的冲动。一圈一圈的彩色光晕在心底缓缓地浮起,就像鱼儿吹出的小泡泡。

上数学课的时候,坐在前面的女生似乎比以往都听得认真,没有丝毫打算继续和周公约会的迹象。

"唉!苏亦你的信。"苏亦好奇地接过生活委员递过来的信,顺口说了声谢谢。

粉红色的信封,上面用黑色的彩笔方方正正地写了大大的三个字"苏亦收",信是从育才小学寄来的。

同桌前一秒还在和后面的男生谈论什么游戏后一秒就转了过来,一看清这信封上的字就跟着瞎起哄。

苏亦淡淡地白了他一眼,"是我妹。"

同桌又转过去和后面的男生调侃了几句,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这哥哥妹妹的可不能乱叫。"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眨眨眼睛。

苏亦不再理会他满脑子猥琐的思想,小心翼翼地撕开封口的地方,取出里面的信。这应该是他妹妹第一次写信,信上的格式还是套用语文课本里的,这让他多少有点受宠若惊。

算算也有两个多月没回家了,电话也就打过几次-内容几乎都是千篇一律的,无非就是先听二老唠叨再是应几声答应会用功学习会照顾好自己。

下午的体育课刚上了一半,天空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器材室的门口站满了被这场雨困得措手不及的男男女女。

"哎-苏亦-别跑了!这么大的雨!"

人群前面的一个男生一眼就看到了唯一一个还在跑道上的人不免地皱起了眉头,见到对方似乎没有要躲雨的意思发了一句牢骚便冲到了雨中把他拉了回来,"你疯了啊?"

苏亦脱开他的手,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水,笑了笑,"没事。"

"苏亦你这个傻B…"男生本来还想多说什么,看着他全身湿漉漉的狼狈样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苏亦伸出双手,任由冰冷的雨丝淋过,露出好看的牙齿,墨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光亮。

牧央,我终于感受到在雨中狂奔的幸福了,那时候我还笑你傻,其实你一点都不傻,只是我还不懂这种幸福。

那天晚上吃了感冒药后睡得特别沉,梦见好多好多的同学,有初中的也有现在的。

(四)

一个月后,学校为了高三的学子能更加充分地利用学习的时间取消了除主课、自习课以外的所有课程,并将这些课毫不留情地改为数学或是英语。

于是乎,整个年级的学生无不叫苦连天频频为逝去的课程悼哀。

同桌表面上还是那副吊而郎当的样子,却每回考试基本都拿班里第一。

前桌的女生下课后开始频繁地转过来问问题,听说晚自习还去找数学老师补课。

苏亦仍是会挑不是很重要的课赶作业,用心的时候白纸一个晚自习要用掉好几张,只是偶尔也会在做完一样作业后看着前面发呆。

已渐渐步入深秋了,苏亦坐在跑道上,背对着操场上的喧闹,望着林荫道上堆满的梧桐叶,记忆仿佛又回到了最后一次见到牧央的那天。

两个人各自拿了罐啤酒蹲在江边,听着他东扯西扯,一甩手,喝完的罐子一下子就被卷进了潮汐中。待他说累了便拍拍屁股走了,没走几步又停下了跑过来踹了我一脚,狠狠地抱着我。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早已蹦出去好几步远,边挥手还边喊道:"你小子以后可别忘了我!"

(五)

十二月的时候突然收到牧央寄来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牧央穿着深蓝色的羽绒衣,戴着灰色的老头帽,露出有些傻气的笑容,身后是大片大片被积雪覆盖的树木。照片的背面是他用惯用的龙飞凤舞的字体写的一段话-

苏亦,当我感觉找不回自己的时候就会想想这片茂密的森林,成长的意义不是忘记或抛弃什么而是做好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