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

文/苏默

决定要去长沙了。

当我走进车站，整个候车大厅挤得满满当当，在凉爽的秋后却没有丝毫凉意，嘈杂而混乱，使得听不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不知何时开始厌恶这般喧闹而拥挤的世界。

还清晰记得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去火车站接人，第一次在火车站送别，那些话，那些过往，足够让我欢喜，内心翻滚着，澎湃着。找个借口，只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看着从进站口排到门口的人海长龙，尽管如此，我还是加入到了队伍当中。

我犹豫了好一会之后，决定走进车厢，也许我是最后一个上车的，踮起脚尖，观望着车厢的每一个角落，希望能找到和手中车票相同的号码对号入座。

我说："不好意思，我来把你的箱子移开。"

一位穿着很朴素的农民伯伯对我说：

"小伙子，等一下，我放好东西就来把它们拿走。"

当我把箱子提在手中时，他轻轻的把两箱子家禽塞在了椅子下面。

我们都听到鸡鸭的叫声，我不高兴的坐了下来。这时坐在我们对面的一个中年男人问他：

"火车上不是不准带家禽和动物的吗？"

他回答说："是偷偷带进来的，给城里女儿带的，城里卖的哪里有自家养的土鸡好吃。她在长沙一家大公司里上班。工作忙也没时间回家，前几天女儿来电话说要结婚了，就想着给她带点好吃的过去。"看得出来，他脸上洋溢着幸福愉快的神情。

"是呀，还是农村的东西好吃，还是自家的东西好吃。"男人话音刚落。就看到农民的妻子对着鸡鸭说话，好像在安慰它们一样。

我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慈祥的老人，他衣着朴素，灰色的外衣上还有劳作时留下的泥土的痕迹，卷着裤角，没穿袜子的脚套着一双破旧的解放鞋。

我在想，也许这就是湘西最美的一道风景线吧，我们的父辈也一样，我们也是一样。都是农民的孩子，面朝大山，辛勤劳作，风里来，雨里去，即使这样，他们也是幸福的吧！

我坐下以后，鸡鸭也安静了下来。

火车开动了，我静静的看着窗外，思绪也随之飘动。

对面的男人拿起报纸看了起来，这时，农民问道：

"你们这是到哪里去。"

"去深圳打工，秋收忙，回来帮父母收谷子，也顺便看看孩子。"

"我去长沙"我低声的说。生怕他们发现我是个病人而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农民的妻子转过身来向着我，一双柔和的眼睛中充满了微笑。

"去长沙读书吗？你应该和我女儿差不多大。"

我抿着嘴说："嗯，不是。"

男人放下报纸动了动身子，问道："男孩哪里的？人怎么样？"

"宁乡的，不知道，我们也没见过。"

男人有点惊讶，又说："真的吗？要是你们没看中怎么办，这嫁女儿得慎重，长的好不好看是其次，关键是要人好，孝顺。"

农民回答："女儿喜欢就好，我相信我女儿的眼光，他一定是个好小伙子。"

话音刚落，男人大声的说"我打赌，这个小伙子，就是来迎接他老丈人丈母娘的，所以才没有介绍自己给你们认识。"

男人的一句玩笑话，所有的眼睛都注视着我，我面红耳赤，手不知道该放哪里好。这时农民夫妇同声说：

"嗯，哈哈哈，这个小伙子不错"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男人说完后，放声大笑了一阵，往椅子上一靠，开始读起报纸来。

过了一会，农民的妻子在她带来的包包里翻出几块'粑粑'递给我们，一面说：这是我早上亲手做的，你们尝尝。"

我不知道怎样辞谢才好，便把我的病说成了感冒，"阿姨，我生病了，不能吃。"她这才放了回去。接着她又拿出了一个梨，我不得不接受了。

当火车在一个站停下时，我也有礼貌的请他们喝饮料。

看着眼前这对夫妇，顿时有些失落，因自己不是他们的女婿而遗憾。此时，我又游离去了那个向往的世界，在那里，她是我的未婚妻，她是他们的女儿，我是他们的女婿……

自从生病以后，我整个人都变了，害怕见人，对身边的一切都视而不见，动不动就发脾气，也渐渐的失去了亲人和朋友对我的关心，唯有那内心深处还存在的那一点点卑微的爱让我有丝丝的温暖……

到达长沙时，我帮他们把箱子从车上搬了下来，并领着他们向出口处走去，当我看到一个身材苗条匀称，文静而素雅的女孩快步靠了过来双手挽着她母亲时，我就迅速的躲开了，看着他们身边那个身材高高的青年，他--是多么的幸运。

当我再次找寻他们身影的时，也发现他们的目光也在找寻，是在找我吗？也许是吧。也许是想介绍他们的女儿和女婿给我认识，也许是他们得到了我的帮助想感谢我吧，是啊，还没来得及说谢谢，还没来得及说再见。其实，那也是我想说的话。

谢谢你们！

再见！

看着他们幸福的背影，渐渐的消失在黑暗中。

一个人随着五一大道没有思绪的前行，脑子一片空白，忘记走了多久，即使被着急的路人用臂肘撞一下也没有知觉，只是感到眼前的路没有尽头，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