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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泪

作者: 小草2013/06/12短篇小说

两小冤家

古老的山村,习惯了宁静。山不知守候了多少年,田野依旧随着四季变换,小河水流得不紧不慢,源头不知何处。夕阳余晖掠过一座座山的顶,晚霞染红的天空,飞鸟缓缓经过,回到深山树林。爷爷们赶牛回来,趁牛饮水时在田埂卷支烟。干农活的伯伯叔叔阿姨,沿着那条小路,有说有笑赶回。而我们,跟着他们,放牛的,种地的,玩的,都回来了。

我们这一代,也不知是第几代了。在山包围的世界里,生活是简单的,也是很累的。但对于我们小孩,快乐总是多一些。或者说,我们更会快乐。

每天嬉笑打闹去上学,路过田野,摘花,追蝴蝶,捉蜻蜓。放学时,我们可以在小石桥边玩水,看看蓝天白云,躺在田野上任风吹过脸颊。晴霞喜欢和我们这群男孩一起闹,我们在河里游泳时,她坐在石头上猛拍猛踢水,清水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附和晴霞的笑脸,像一道彩虹,活泼,新奇,快乐。

我喜欢看夕阳,一个人看,心静如水,什么烦恼都会随日落离去。晴霞一出现,就会打乱一切。“小风,又在发呆了!真不理解呆子还学得那么好!”

“又来捣乱,一边玩去!挡了我的夕阳啦,韦晴霞!”

“就挡,林风,田野不是你家的!”

“以后不教你作业,不带你玩了!”

宁静,就这样没了。

阳光热烈的时候,我们又去河里游泳了。最近学校老师不让到河里玩,说是很危险。但是,大家都去了,我当然也去了。好像人多,就不怕危险了。

晴霞给我们看衣服,只是看我的眼神好像不太情愿。也许是昨天的事吧,女孩都记仇的,

生活还在继续,上学是无法逃避的。不管你想还是不想,成绩这个东西,真不只是分数。它还决定了老师和同学对你的态度,也可以给人一种无形的距离。

放牛

放假,也许是我们公认的共同爱好了。男孩大多放牛,女孩勤快的洗衣服,不勤的,也要做家务。

我是喜欢放牛的,累点。却可以走入另一个世界,和牛儿走入寂静的深山,鸟儿飞向崖边幽暗处传来一声脆响,山间一缕轻带似的薄雾,一路绿草,满山树林。树林里,有花有果。

山顶又是另一个世界,不但视野宽了,天边的湖和云也相连了。那是另一村庄,那里的田野更宽,山少了,有几个小孩就在那边山脚放水牛。我在树下看他们,他们在山脚望。我看见他们的世界,他们却还在想象,山顶有 什么。

爷爷总会在山上找活干,砍柴、找草药,伯伯爱唱刘三姐的山歌,看厌了影视,在山间野外,他苍老厚重的声音传遍了山野。自从伯伯喜欢上山歌后,人开朗了很多。寂静的山谷田野,也多了一些悠远古老的歌声。起初,我是有点反感的,和大家一样觉得伯伯在做秀。每当伯伯从山腰赶牛下来,柱着拐杖,半开着被太阳晒黑的肚皮,一边挥着衣服擦汗,一边惬意地唱歌,都有些陶醉了。“山上有花山脚香哎,脚底有水脚边凉……”歌声消失在日落的山谷,只有归鸟随声飞去。

“老伯,又唱山歌啦!前几天你不在,我们寂寞得很呐!”山下那个大哥笑道,语气中有难以掩饰的取笑。

“那可不,就我唱了。唱遍了所有山,吓到了很多人呢。”一路走,一路唱,任夸任笑,任劳任怨。

上学了,才发现,耳边少了什么。于是,期待中,多了一种日落时的声音。老天总是善良的,让你一时失去教你懂得珍惜。

冤家不冤

平静的生活,难免会有些风波。胆小内向的我,害怕责骂。活干不好,成绩不好,或是阿爸阿妈累了,都会挨骂。今天,牛没找全。天又快黑了,爷爷让我找的地方我都去了,总以为牛都会在天晚时回来,最怕是被偷了。

寂静的野外, 天色逐渐变暗。草木枯黄的季节,风涩涩的,丰收后的田野,草褪去喜悦的色彩。时而有怪异的鸟叫声,弯曲幽长的小路没有尽头。总感觉有什么跟在后面,远处狗叫声更厉害了。阿妈说,人看不见鬼,但狗看得见。我一边找,一边往回走,脚步越来越快,却被脚步声吓得跑了起来。

“林飞,跑什么!还不回家!”

不会吧,真有鬼?我可没做坏事。幻觉,一定是幻觉。但是,真的有人拉我了,我万分惊恐地回头,却看见晴霞有些担忧的脸。

“小霞,怎么办?牛不见了!”出事的时候,我觉得所有人都很亲近,“哎,你怎,怎么也没回家?”

“我在河边洗衣服,看你没跟牛群回来,就过来了。”

“回去要挨骂的,怎么办?”

“我们一起找吧,你带路。”

有个人在,就不怕了。走在前面开路,杂草,刺,划过脚边也不觉得疼了。牵着她的手,像是易断的救命稻草。也怕她受伤,更怕她丢在荒郊野外。

过了山头,对面的树林有一棵小树摇晃得厉害。“咦?你看那树!”小霞也发现了,高兴得跳了起来,脸上的笑迎着晚霞更加灿烂。

“谢谢你,找到了!我去赶回来!”我一松手,小霞反而抓紧了。原来她也害怕,“林子深,小心!”

“好的,这里每课草我都认识,没事。”

草越走越密,越走越深,几次差点被绊倒。树林那个阴暗的角落,我从不敢走近。那有一座坟,被荒草覆盖了,时常有怪鸟时而飞来,叫声凄惨。可牛儿正在坟后的石头边,我只好过去了。“嘿,还不回去!”那家伙,终于乖乖走了。哇,那乱石边竟然有牛甘果!硕大的果黄里透白,太诱人了。我钻进去连叶带枝地扯下来,摔了一跤,连滚带怕爬地冲回去了。

钻到了小路上,终于松了口气。抖落身上的细叶,小霞也过来了。有些不怀好意,“你看你头上,叫化子,给你弄吧。”

说着就凑上来,踮起了脚尖,瞪大了黑亮的眼睛,黝黑的脸上分明有汗冒出。不知是累的,还是怕的。洗过衣服的手很干净,轻轻地捏过我的头发。满意的咧开嘴,露出两行洁白的牙。

“哈!看!”她手里抓着满手的枯枝败叶 ,发现新大陆一样喜悦。

“瞧你乐的,就不该给你摘果子!”

“有果?快给我!”

“追到就给你!”扬起手中带果的树枝,沿着山坡干净的小路,跑了起来。

“站住,再跑不理你了!”

她就这招,山路跑不过我了。好好整一下她,我躲到草丛里。

“啊,林飞,有蛇,我怕!”

听到尖叫声,我脑子一片空白,这山上时有毒蛇出没,初秋时节特多。不知哪来的勇气,我握紧手中的棍子,冲了出来。 这时,小霞已经瘫坐在地上。

“蛇呢?我弄死它!”

“啊,我不行了,最后问你个事呗。”

“没事的,我带你回家……”我声音,有些颤抖。

“就问一下,我都快死了。那天我们玩过家家,你说让我当你真正的新娘,是真的不?”

“当然!小狗才骗人。”

“好,那你拿果给我吧。哈,哈,我没事。”

她抢了树枝,慢悠悠的摘了一颗,抛到嘴里,撅起小嘴,好不得意。

“小狗,骗我!你没有被咬!”

“你才骗人,我说被咬了吗?”

好像她只说有蛇,“不对,你还说你不行了。”终于抓住把柄了,我也得意了。

“对,我累了。走不动,就说不行了。有意见?”她学老师的样子很像。

我无语了,自己念念有词,“青竹蛇口,黄峰尾后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怎么嘛!”她不服了。

“没说你,青竹蛇儿口……”还挺顺口的,谁写的,太有理了。

“你新娘啊,不然就叫你林小狗!”她不忘提醒。“哇,你看!好美!”

顺着她指的方向,一轮巨大的红日在远处湖边的地平线上。我们住在群山环绕的小山村,日出日落都看不到。每当看到太阳时,都刺眼了。

牛找到了,时间还早。晚点回家也不怕了,就说找牛去了。小霞刚来,冷落她天了,她还帮我。那就带她玩一下,欣赏一下属于我的世界。

“那是,我的山,美的可多了。”

“怪不得你的文采好!意境好!”

“那你也写几句啊。”

“美美美,川山美!”

“……”

侮辱文学啊,还挺认真的。坐在干净的石头上,小手托着头,任风吹散头发。一片枯黄的草,火烧云染红了她的脸。晚霞在天边依恋着群山,几棵枫树的叶也红了,在只剩树干的林中格外显眼。

路边乱树枝下,菊花开了。爬到树枝上,我摘下好几朵,带着满身清香。向小霞走去,“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小黄花,真好看!给我!什么南山啊?”

“以后你会懂的。”

“你懂就行,有空教我。”

“……”唉,热爱学习的人,总是没有空的。

躺在石头上,等她花瓣都一一扯完了。我们赶牛沿着满是小石头的山路回了家。

花开浪漫

春天是诱人的季节,寒冷刚刚褪去。萧瑟了几个月的山林,积蓄了好久的生命,终于开始爆发了。干枯的河床泛绿了,风吹得不紧不慢,透着一些清爽。雨后的田野和山坡,洗尽了一冬的疲惫,处处透着新绿,处处浸着喜悦。

最不能消停的,还是我们这群孩子。小霞和小芳她们采蘑菇,采草心。蘑菇是美味的,但我可以让它更美味。她们煮着吃,而我,烤着吃!我吃了没事,这种吃法就受欢迎了。

伙伴们兴趣来了,都听我的话了。小枫是我最要好的哥们了,人也傻乎乎的。但无论是干活还是玩,我不是他对手。他人很实在,真诚,善良。他最常对我说的一句话:“你怎么那么笨,但是学习还那么好!”

今天,终于轮到我教他吃了。

柴禾,辣椒酱,树枝。蘑菇当然男生找了,小枫当然是能手。他告诉我一个“秘密基地”——一块经常长蘑菇的稻田。

蘑菇烤软了,水不断冒出来。田野弥漫着沁人的香味,加上辣椒酱,更让人“垂涎三尺”。

“小飞,咱捉几条鱼去!”小枫叫道。

“鱼?水都干了,哪来鱼啊!”

“少废话,跟我走!”

我们来到一个山洞,那是涨水时我们游泳的地方。

“进去!”小枫指着黑漆漆的山洞。

“啊?玩命啊!”

“死不了你,胆小鬼!”说着自己就进去了。

顺着山洞,死抓着石头,抖着脚。终于,看见了一个满是小鱼瞄头的水潭。

“哇!好多鱼!”啪,啪,鱼消失了。

“你看你!就会读书,喊什么,鱼下跑了!”

他给我们找了棍子,“蹲好,别出声!”

过了一会儿,水面冒出的小黑鱼头慢慢游动,越来越多。

“打!”

小枫一声令下,我用尽吃奶的力气猛打,水花飞溅,山洞回生不止。

“停!你自己看吧!”

我停下一看,水面晃动,几条小鱼已被打得稀巴烂。

“轻点打,越急越不行!”

果然,我们收获不小。

“你喜欢小霞吗?”

在我们收拾战利品时,小枫突然问,不会是小霞又……

“你喜欢?”我若无其事地反问。

“说实话!”

“嗯,有点。”

小枫突然疯了一样,猛地把我推倒。他瞪着眼,喘着粗气,在黑暗的山洞里显得更加可怕。他怒吼:“你不知道,小霞她天天在石桥上等你!”

好像每次我赶牛经过石桥时,在石头上洗脚都会见小霞在洗衣服,漫不经心的,好像玩水,又好像在偷看什么。每次她都最后走,说是要等衣服干了再走。没水的时候,也会坐在石头上像以前我那样看夕阳,尽管没有夕阳……

“她是个孤儿!捡来的!”

“什么?”我感觉在拍电视,“人也捡?!”

“我不管,反正你不许欺负她!否则,就不是绝交那么见单了!”

终于出来了,还以为看不见太阳了。

“拿鱼给小霞烤。”小枫面无表情地说。

“哈,真抓着了!小飞真行!”小霞大老远就迎上来了。

“那是!”

看着小霞拿着小鱼,脸沾满灰和油水,头发有些散乱,迎风飘到额头。衣服已经脏了,还吧唧吧唧吃得津津有味。

自从我上山放牛后,小霞就无法做我的跟屁虫了。没有她烦我,很清静,很惬意。但久了,也会莫名的空虚。她也不来找我撒娇了,显得有些怕我,却也还喜欢在我身边装着玩自己的。

“小飞,你去干嘛!”见我离开,小霞把抢到的蘑菇和玉米扔了一地,急忙转过身来。

“沿河边走走。”

“我,我——也去”她怯怯地说。

我回头一笑,“追上我,就带你!”

“哈哈,有蛇!”

说着就冲过来了,我见正了,什么叫百米冲刺……

盼了好久,今天,牛终于等到上山吃嫩草的时候了,我也要上山到老地方玩了。心里有开心,有期待,也有些孤单。

牛儿增加了几头,小牛犊第一次上山,很是行兴奋。在牛群中钻来钻去,惹得母牛乱窜。清晨的空气沉淀了污浊,有些湿润,嫩叶上有昨夜凝成的露珠,闪着阳光。

“连就连咧,我俩结交定百年……”

大伯的歌声还是那么熟悉,在湖边唱的情歌,在这山中也似曾相识。也许,这是最后的山歌了,散尽在这山中。

突然有稚嫩的女声,“竹子当收你不收……”

是小霞!唱得还有模有样,我对着前面喊:“小霞,你怎么……”

“哈,我早跟大伯先来了,等你呢!”她手里拿着小树枝,挥舞着,站在石头上,叉着腰,可高兴了。

惊喜,但山高路远。我故意放慢了脚步,小霞已经大汗淋漓但依旧紧跟在我后面。

听她喘气,心里莫名的疼。那天下午,她一个人,就是以比这还快的速度,天气闷热,陌生的山野……

山顶,一切那么美好。火烧过的草长得很绿很壮,燕子飞过山谷,带来伴侣,依恋着那片天空。也许,不远处,就有他们的家了。风刮得猛了,小霞站得有些摇摇晃晃,不由得抓紧了我。

“风好大,能把人吹走了!”

“吹走了,我也能把你找回来!”我不知为什么我,说得那样坚定。

“哇!那花好白!”小霞指的那边,去年我摘过野梨。

“走,应该是梨花!”我带着她,向着树林,钻进深处……

带个人进树林可不是简单的事,我用柴刀在前开了一条路。硬生生的开了个隧道,有了种柳暗花明的感觉。

梨树,带着一些刺,在山上稀稀落落。树干上吐了些嫩芽,梨花却冒了出来。在露珠的湿润下像新娘的婚纱,迎着阳光,向幸福走去。找个长草多的梨树下面,我们坐了下来。

“梨花为什么那么白?”小霞天真地问。

“因为香吧,没有色彩的花都香。”

“香?自己闻看!”

小霞把洁白的小花凑到我鼻子前,真的,梨花不香。花蕊有些泛黄,紧紧挨着树干。老师说,白花放弃了色彩,会很香。梨花,却只有一点清新的味道。

“也许,是梨花会结果吧。”我脱口而出。

“人人都讲山有虎,妹呀,特地拿刀拦虎头……”大伯砍柴休息了,坐在石头上,凝望着山林,唱着刚学来的山歌,“连就连咧,我俩结交定百年。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什么意思呀?”小霞听得很认真,却一脸疑惑。

“就是死了也要在一起!”

梨花纯洁了小霞质朴的脸,她在沉思中泪水滴落在手中的梨花,湿润了那点白。一只蝴蝶飞过树枝,梨花瓣中,又飞起另一只白蝴蝶,他们在风中追逐,吹散了,又飞到一起……

辍学

小学是易逝去的时光,童年是无声的梦。山里的孩子,只有小学校是接近文明的乐园。然而,学校,也给了我们无尽的烦恼。求学是无尽的离别,求不上学更是欲哭无泪的痛。

“再穷不能穷学校,再苦不能苦孩子。”这是学校围墙上发白的,快要脱落的字,是大人们对教育的信念。多少年来,我们的老一辈爷爷,用一生的血汗,将后代送到了文明的城里。自己,却守着这片土地。

又到我们毕业的时候了,毕业是老师们的期待,也是他们的收获,更是他们的不舍。黄老师快要退休了,他喜欢我的作文。我的日记,大多是他改的,写得好的,他用作范文;写得不好的,也成了错误的典范。林老师也快走了,他是代课老师,我们很喜欢土地课。那时村里缺老师,他给我们租新房当教室。一二年级的同学一起上,我们休息了,他上一年级的。印象中 ,他是不会累的,下课还陪我们一起玩。语文,数学,音乐,他一人全教,铭记他教的儿歌,“党爱我,我爱党,我们从小就听党的话……”,“丰收的果实不能丢呀嘿哟……”教了好多,为了让我们懂,就用壮语给我们上课。只是因为没通过考试,就要离开学校。代课教师,民办教师,一张纸,一个称呼而已,改变了老师的一生。

小霞应该很烦恼了,昨天她也坐在楼顶看夕阳了,她与母亲相依为命,虽然平时调皮,但她对妈妈很理解。学费,特别是初中的,对她们来说是天文数字。她妈妈从不让她干重活,没有父亲的日子,一个女人扛起生活的重担。人们说,小霞妈妈为了养活她,没嫁过人。她从不允许别人说,小霞是捡来的。即使,那是事实。

小霞好打抱不平,被人欺负多了,就想保护别人。每次,被她打跑的人或是理亏的人,都大喊一声,“捡来的!”

错,人人都犯时,就没有羞耻感了。连大人被小霞指出错时,也要喊一声,“野孩子,要你管!”

那次,小霞突然哭着对我说:“小飞,他们说我捡来的!”

愤怒,我也已经习惯。理论,在这些人眼中也是笑话。好像,捉住别人的痛处,就是掌握了真理。我微笑着说:“他们胡扯呢,你出生时,他们还在吃奶呢。亲人呐,重在爱你,不在血缘。”

这样,才解开她心结。小霞用我的话,也说服了,那些人。

然而,孤女寡母的烦恼,不只是嘲笑那么简单。翻过那座山,就是中学了,就是这座山,让我们的路那么艰难。

明天,我们就要到外乡的中学报名了。那天,我们在山顶指得那条大路,通向集市。我们向往的繁华,也将拉开我们的距离。最后一次放牛了,小霞他们也不会再跟来。梨树结的果没成熟,叶已经开始落下。

晚夏的清凉已冷却不了内心的烦躁和无奈,明天是个近而遥远的未知数。也许,欢笑只属于宁静的山野,夕阳依旧那样温馨,斜阳抚摸的田野,人们陆陆续续赶回。山上那条小道,野草逐渐占满,那条流淌在我们生命的小河,流水越来越缓,水还是那么清澈。无力流向远处……

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虽然只是出山读书,毕竟是第一次出远门,妈妈一大早就准备了衣服,抢先买了猪肉,中午要为我们做一顿丰盛的送餐。

“等下叫小霞来一起吃,好不好?”妈妈随口说了一句。

我犹豫了,不知为什么,从小和她咬一个苹果,无论是我还是她, 只要有吃的我们从来不偷吃。就是这几天,小霞妈还让我取她们家吃饭呢。从小到大,她们都没有把我当成外人,放学家里没菜时,我总是到她们家里吃粥

花开寂寞

离别时间过得很快,我高中毕业了。我考入了那省外的大学,有喜悦,有要离别的惆怅,也有迷茫。小霞小学毕业就不念了,她说不想离开这个山村,不想到外面,也不想让妈妈为学费发愁……人总是会变的,长大的人就变得生疏了。儿时的事,很少人会提起。伙伴们已经个奔东西,联系也少了,信息发达了,人得距离却远了。通路以后,我们村种了甘蔗。于是,我们的生活都变了。牛太多,放牛成为了乡亲们的负担。他们把牛都卖了,只留一二头做劳力。每天清晨,河边树林小路一排牛儿上山的画面成了历史,山寂寞了,牛儿踏出的山路已经被杂草乱刺占满。为了盖新房,我家的牛也卖了,老牛小牛都卖了。一头我看着长大的母牛,昨天还回家了,买家找来,阿爸见它不肯走,挥鞭把它打得皮开肉绽。说这样,它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是的,牛走时,回头望了我一眼,分明眼中带着浑浊的泪。它瘦了,满眼无助。牛是通人性的,而人,却不通牛性。阿爸卖牛,没跟我说,离别儿时的伙伴,是无奈的意外。那头老牛,为我家犁了一辈子地,拉了一辈子车,挨打,挨饿,挨渴,任劳任怨,但它的归宿,应该是屠宰场吧。小霞已经是干活的好手了,勤快熟练,每天早出晚归,和她阿妈在田野里锄地。她人变得不爱说话了,闲的时候,还是坐在自家地的田埂上,望望田野,还有那条我放牛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