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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家乡美味系列之芝麻盐

作者: 枯藤残鸦2013/05/31生活随笔

昨天跑现场,从山上下来时已经一点多钟,一行人饥肠辘辘,因为下午工作还得继续,为了节约时间就谢绝了所里同志去镇里吃饭的好意,在朱古村头一个小菜店里解决午餐。大家饿极了,一坐下来就吩咐老板快点上点东西垫垫,50多岁的老板娘一边和我们寒暄,一边麻利的从厨房端出一盘黄灿灿粉末状的东西,老远就闻着一股扑鼻的香味,我惊喜的叫着“好!芝麻盐呀”

“是呀,早晨我才熥(念teng)好的,香着呢,先卷煎饼垫吧一下吧”老板娘笑容满面,

“这个最好了”

“我好久没有吃过了”……

大家一边说笑着,一边伸手拽煎饼,

一会功夫,一摞煎饼并大家瓜分一空,

盘中的芝麻盐也被消灭精光,

一桌人各自手中握着一个卷了芝麻盐的大煎饼卷,津津有味。

芝麻盐,在农村女人们几乎个个是制作高手:用白或黑的芝麻,挑出杂质,洗干净,放到烧热的铁锅里,用文火慢慢炒熟,用徐州的方言说就是熥熟,放凉了倒进碓窝子捣碎,拌上少许盐即可,芝麻盐看似制作简单,但如果没有一定的功底和耐性,往往掌握不住火候,火太旺或翻炒慢了,就会糊,用我们的话说就是熥过了,不好吃,会有一股的苦味让人难以下咽,芝麻盐制作方法简单,耐储藏,更因为美味,成为当仁不让的,徐州地区人们舌尖上的美味,无论在以往物质匮乏的年代还是现在,熥一盘芝麻盐,装进瓶子里,既是主食,也是零食:放学的孩子打开了挖上满满一勺,眯着眼,惬意的放进张的大大嘴里,抹抹嘴头,转身跑出门和伙伴疯去了,收工的男人干了一上午或一下午活,饿极了,掀开煎饼框,操起两三张,铺开了,放上一两棵大葱或青辣椒,夹上两勺芝麻盐,卷好,两手一上一下握住头尾,蹲在屋檐下,狼吞虎咽,吃的满头大汗,此时他们的世界里似乎除了炕头上老婆孩子,就是这个辛苦劳作后卷着芝麻盐的煎饼了。

而芝麻盐留给我的滋味,不仅仅是满口余香,更是童年中那段既苦涩又幸福的时光。家中弟妹四人,我排行老大,5年计划生育,使我比大妹大了五岁,随后一年一个,母亲又生了小妹和小弟,那时刚包产到户,当生产队会记的父亲,因为四张嗷嗷待哺的嘴,为养家糊口,无奈背井离乡,在青海格尔木大沙漠中作了一个筑路工,母亲用她用柔弱的肩膀挑起了照顾孩子和种四亩地担子,孩子小,母亲身体又不好(生我时大出血),娘家(姥姥瘫痪在床)和婆家(奶奶是爷爷后娶的比母亲大不了几岁,也拉扯着一帮和我们相仿的孩子)又没有人可以帮村,日子的艰辛可想而知。平时饱腹的也就是煎饼、咸菜和稀饭,有一次十楼沟的姑奶奶又来看我们,带来了一大包自种白芝麻,让母亲熥好给我们解馋,母亲在厨房忙碌着,香味在院子散开来,四个小脑袋挤在厨房门口贪婪的吸弄着鼻子,母亲把炒好的芝麻放进门口早就被我们刷的干干净净碓窝子“砰——砰 ——砰”一下,又一下,不紧不慢捣着,偶尔蹦出一点沾在碓窝边,几只手争先恐后的伸出去蘸,迫不及待放到舌尖上,香气瞬间在口中散开,迟迟不愿咽下去,然后又瞪大眼睛瞅着下一次的好运。香喷喷的芝麻盐在热烈眼神注视下终于新鲜出炉,我们围着母亲,像嗷嗷待哺争食的小燕子,每人分得一个卷了芝麻盐的煎饼,老老实实坐在院中的小凳上,大口小口的吃着,母亲把剩下的小半盘装进了一个空罐头瓶,放到了我们够不着的地方——菜橱柜顶。

母亲下地干活去了,我没有像平时一样锁上大门,带着弟妹去找伙伴们疯玩,四个人心照不宣,都在想着刚才的滋味,都在惦记着那半瓶芝麻盐,我们心不在焉的在院中玩耍,确定母亲走远了,我故意问弟妹想吃芝麻盐吗,一个个争先恐后,美味的诱惑使我们“铤而走险”:我把两个小凳子叠在一起,让弟妹扶着,自己小心翼翼爬上去,使劲踮起脚,伸开双手才刚刚碰到柜子沿,我仰着脖子,努力着,脚下的他们一边叽叽喳喳给我出主意,一边恨不得自己爬上来,鼓弄了不晓得多久,我的脖子又酸又疼,就差这么一点,美味始终就在我们之外,只好下来边休息边想着办法:大妹说再搭一个凳子,小妹说,你抱着我……试了几个方案还是无功而返,最后还是我想了一个办法,拿竹竿往下投,几个人在下边接,不敢太用劲,怕投偏了,劲小了,瓶子又纹丝不动,如此反反复复努力几次,瓶子终于被投到了柜子边——美味垂手可得,四双眼睛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头顶之上——装着美味芝麻盐的罐头瓶,我双手抱紧竹竿,一边吩咐他们注意接,一边屏住了呼吸,准备着手一搏。

玻璃瓶终于掉下来了,我一阵欣喜

“砰” 乐极生悲,瓶子竟然硬生生砸到了我的头上

一阵钻心的疼痛让我忘了接瓶子,玻璃瓶掉下来,摔在了地上,顾不得美味的芝麻盐撒了一地,我赶紧扔了竹竿捂着头,感觉一丝温热的东西顺着头发流到了脸上,我用手一摸,一股子腥味弥漫,低头一看竟然是满手的血,“砸破头了”,疼痛和鲜血让8岁的我恐惧的瞬间大哭,此时身边的弟弟妹妹也被我的大哭和满脸血迹吓到,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哭声惊动了隔壁的婶子,跑来见到我这幅摸样,赶紧到地里叫来了母亲,看着一定狼藉,母亲心知肚明,她没有责备我什么,赶紧背着我就往大队部旁的卫生室跑去,晚上,因祸得福,我享用了一个我们农村只有受伤才能享用的特殊煎鸡蛋:拿一个鸡蛋打散,放进平时家里盛饭用的大勺子,再绞碎一小撮麻绳,和鸡蛋一起搅匀,在院子中支起一小堆火,慢慢煎,直到熟,虽然只是一个鸡蛋,但由于勺子只有拳头般大小,等熟也需要一个过程,我当时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不用厨房里的大铁锅里,那有多快呀,现在想想,一个鸡蛋如果打进一口大铁锅里,还不够粘锅底的呢。

上次回家,母亲又炒了一锅芝麻盐,并一份份分好,让我们带回去,这,又成了儿子的最爱,只是他哪里能想到,为了这美味的芝麻盐,他的老妈——我还曾付出“血的代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