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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辈子,我做你的保姆

作者: 晴山远2013/05/16好的文章

他忙完工作已是深夜,感觉累得有些燥热,下意识伸手去摸书桌上的水杯,却发现杯里只是残茶底儿,茶色很淡,杯底可见,一圈淡烟色的茶垢悬粘在距离杯底半厘米的地方。他舔了一下起皮的嘴唇,站起身,溜达到厨房,寻觅了一圈,发现却是摆满灶台待洗的锅碗瓢盆和空空的热水壶、矿泉水瓶。“算了,睡吧”,他自语说,但此时他脑子中闪出一小碗酸奶——酸奶是他的最爱,但他好久没吃了。

他躺在床上,睡不着。窗外路上的灯光透过窗帘,他能隐隐看到妻子怜儿酣睡中那娇弱可人的脸,她的人一如她的脸,娇弱依赖,需要他像她父亲那样帮着打点她的生活、工作、情绪和脾气。她是他的公主。

不知多久,他睡着了。

睡梦中,他又回到了书房,前妻晴瑄在客厅、厨房穿梭着,他并没留意她在忙什么,其实也不用留意,因为每天都一样,晚饭后洗碗擦地抹桌子浇花,归置被他随手乱放的东西……偶尔她也会娇嗔:以后你用完东西后放回原位哈,免得每次你找不到还都得让我帮你找。他敷衍地应着“好嘞”,之后又嘲笑她一句:你还真是个爱干净、爱整齐的人儿!“那是!”她嘻哈地应着,全然不顾他的嘲讽。

许久后,当他的思绪再从工作中抽出的时候,他发现书桌上放着一小碗酸奶,一盘切好的水果插着小叉,还有那套沏好普洱的景德镇鹅卵石白瓷茶具。她蜷缩在他身后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书,不时记点什么,偶尔还贴个N次贴。她的这些行为在他看来有些搞笑——工作多年后,读书学习早已为他所不齿,在他看来这是最不直接创造价值的——尽管他手边所忙的也不直接创造价值。为此,他偶尔”夸”她是个文化人儿,他以此为乐;而她,也总是用同样的话反嘲他:那是,至少跟你比算是。但今天,他没有。

他边忙边享用着她放在书桌上的一切。客厅和窗外一片漆黑,书房中洒满淡黄柔和的灯光,几棵姿态各异的盆栽乖巧地趴在书桌和窗台上,偶尔翻书的声音,不时敲打键盘的声音,尤其是她的神情和姿态,使这个狭促的小屋显得格外温馨。

“诶,问你个有趣的问题”,她说。

“说”

“公主、皇后、保姆和丫鬟四种类型,我对你来说是哪种?”

他停下工作,“我想想哈,嗯……公主是娇惯的女儿,皇后是华贵的摆设,保姆有点像妈妈,丫鬟是下人,那你就是保姆型的,因为你给我做饭洗衣服。”

“讨厌,我不当保姆型的。保姆照顾别人是为了生计,我有体面的工作,经济独立,精神自由,我照顾你是关心你体贴你可怜你,你比较笨,生活又不能自理。凭什么说我是保姆型的呀?”

“你就是保姆型的!”他回过头继续工作,不再理她。他喜欢跟她斗嘴,他也喜欢她发生气发小脾气的样子,他以此为乐。他也知道,其实她也不会真生气,她不是矫情的女人,只是偶尔小孩子气罢了。

“我才不是保姆型的呢,再说我是保姆型的,以后我就不给你做饭了,不做家务了……”她小声的嘟囔很快被他满屏的代码湮灭。又过了会儿,他隐约觉得她拿着东西离开了书房,“看来今天是发小脾气了”——不在书房陪他工作,这是她典型的非暴力不合作行为。“小孩子,不就是一个玩笑嘛,还当真了。”他内心嘲笑她。

忙了很久,他觉得渴了,伸手喝了两杯普洱。他们很喜欢这套茶具,一个茶壶,两个茶杯,都是不规则的卵形,精致小巧,一壶只能盛三杯,一杯只够喝一口。壶保温好,杯子凉的快,所以很适合他这种突击型喝水的人,只是需要她不时的添加,但她也总以此为乐,从不需提醒。

“瑄,茶没了哈”,他逗她喊着。

没人应。

他再喊一声,还是没人应。

他离开书桌,走到客厅,沙发上没有人。他边喊边找,他确定她没有离开房间,但他找遍了家里所有的房间、所有的角落,也没有找到她。他慌了,在家里一圈圈地找着,但怎么也找不着,他急得有些心痛。

突然间,他醒了,满身汗。 原来是场梦。

然而,他醒后的心,竟比梦中还要痛。

窗外轰轰的声音划过,那是外面连挂大货车在四环上飞驰。他盯着酣睡中的怜儿,想“这家伙又没关好窗户。”他起身走上阳台,检查了所有的窗子,一一关严。

许久,他睡不着。

他起身溜达到书房,团缩在沙发上,就像以前每天晚上晴瑄陪他工作时那样。他的心很乱,塞满了她的影子。她理性、独立,能把她自己的一切以及家里的一切打理地井井有条,偶尔还能给他一些工作上的意见,她还总能从简单、忙碌的生活和工作中挖掘出许多小乐趣自娱自乐并跟他分享。但这些早已习惯地固化成他生活的背景,不为他所感知,更不为他所感恩。直到他再也看不到她。

“瑄,下辈子,我做你的保姆。”自从她离开后,这句话在他内心深处不知说了多少遍。

不知过了多久,他想着她睡着了。睡梦中,她仍蜷缩在书房沙发上,一边看书,一边嘀咕:“今天过马路时,一辆大公交在离我半米的地方刹住了,吓死我了。明明它的方向是红灯,那个司机肯定走神了,真可恶……”

“你没骂他两句?”

“我都吓傻了,站那儿一动不动……”她可爱地扮了个吓傻的样子。

“吓傻了吧……”

他们逗着,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