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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

作者: 方,我为你痴心...2013/04/02抒情散文

七年

那天下午,天下起雨,终于能见面了。

见,我喜欢的男人。他融化在水里,记忆里,空气里。他没有来,北方的雨一旦下起就很难停下。这次,真的要走了。

一个城市的记忆,就像一场人生。我想象过济南,那里有花香弥漫,那里看花的女子为我准备着一个莞尔一笑,那是我的下个人生。

娜有风一样的头发,她的声音像湖水,是深蓝。

她说,你来,我们一起去看海,我等你来。夜里的风被霓虹灯染得红红绿绿,我说你等一下,便挂了电话蹲在马路边哭,像我小学那样,像我中学那样,像我大学那样。哭完了再打过去,我说,你要等我来,等我看了兰州这个夏天的第一场雨。

曾买过不止一次火车票,上面的地址各自通往我向往的城市,那些城市大多有花有雪。那些火车票后来都被我夹进日记本里,我没有离开。

我的根在一个偏远但安稳的小县城,而当我选择留在兰州时,从此我便没有根须枝叶。我打工,做兼职,租房子,我写字,熬夜,吃饭,买衣服。我生病,有时候神经衰弱到不能听人讲话,不能碰任何电子产品,甚至不能看书。那个时候,我就很害怕自己会莫名地死去,抱着自己,因为恐惧而发抖。从房顶渗下的水掉到我发抖的身上,掉到床上,那个时候我就会打电话订火车票。我想去一个有花有雪,有朋友的城市。可每次到最后,我都会将火车票揉皱,铺平,夹进日记本里。

娜,是我生命里唯一渐变但永不退出的一根羽毛。

我在最纯白的年纪遇上娜,告诉她,以后会带她去看海。娜认真的点头,微笑。

没有人告诉我,我为什么会过早地失去童真。在和家人吵架后无处可去的时候把手埋进雪里,在露说要结束我们的友情的时候用刀子把手手背弄花,每次,在我失去知觉的时候就会看见娜,她莞尔一笑,声音深蓝。我也会恍惚一笑。

我会笑得很甜,婷伸手晃我,我便可以笑着流下满脸泪水。娜不让婷晃我了,她让我哭。

娜说,你在假装快乐吗?我说,不呢,所有的都是真的。我说,你懂吗?娜摇头。我靠着她,不再偏执正反。

那时候,我希望两个人在一起,一生。

上天对我,真的很好呢,还把她留在我身边。

我告诉过娜,我好像喜欢见。但我没有说,我真的很爱他了。因为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勇气和力气说了。

娜说,来山东吧,有明媚的太阳,还有我们约定过的大海。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似乎没有理由再拒绝了。房顶又漏水,地上摆着脸盆,地板上印着脏的脚印。我想念娜,想念没有见过的大海。想和她们相见。

有时候半夜惊醒,会急匆匆地给娜发短信,会打开聊天列表,看着见的头像,慢慢平复呼吸。

那年,是我要大学毕业的夏天。整个宿舍楼骚动着,蜡烛心,还有离别。露打电话过来,说。来西安看我吧。我说,睡吧,都凌晨三点了。她说,突然想你了啊。沉默,我睡意全无,从床上做起来,说,等忙完了毕业的事,我就去看你。她幽幽地说,好啊,就怕看不到了,宝贝晚安。

第二天清晨,阳光很好,我接到娜的电话,说,露走了,从八楼跳下去。我觉得血往指尖涌,扶着墙软软地塌下去。露说,她去找三毛了。

我和露一起疯狂地爱过三毛。从那以后,我再也不看三毛的文字了,我把曹送我的三毛的书全埋进了土里。我想今生,也不会去西安了。

那天夜里去喝酒,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墙边起来的。我怕喝得不省人事死掉,就叫了马尾。他是我大学里唯一的男生朋友。两年前还是他陪我喝酒,因为见,因为很喜欢他却只能沉默的痛苦。就是那次喝伤了身子,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碰过一滴酒,我以为今生不可能再喝酒了。

我最后一次见见。我坐在酒家前面的马路上哭,见帮着马尾拉我。我模模糊糊看见那是见,只是那时候,我已经没有耳朵,没有眼睛,没有嘴巴,没有心。只有眼泪。我一边哭一边踢开他们,不想让任何人碰我,有某个时刻,我也很想去找三毛了。

那年夏天以后,我没有再见过露。没有再见过见,只知道他还在兰州。

讨厌夏天,因为离别。我希望,希望还可以见面。

我没有想到跟娜打完电话的第二天,兰州就下雨了。两个多月不曾下雨的兰州,大雨滂沱。

如果幻想有颜色的话,一定是艳黄,那样会显得很辉煌。我看不见它的颜色,因为我身在其中。

如果不离开这个城市会怎么样,会等到冬天,会下雪,会不会再见到见。

我疯狂地在雨里,静默,然后奔跑。希望摔倒在裸露的沥青上,想看见漂亮的血流出来,想知道那是自己,作为告别。刻意的时候,身体是遥远的冰凉的。雨水覆盖在我的脸上,不能呼吸。突然间,很害怕死在这个空旷泥泞的城市。

终于要,义无反顾地走了。依旧大雨倾盆,仿佛没有退路。我笔下的故事里,他与她在初雨之后的彩虹下,在了一起。台词是这样的,他说,夏天第一场雨就让我爱上你吧,第一场雨后彩虹时就让我们在一起吧。

沿着大雨,我走在了去济南的路上。

另一种人生,是什么呢。娜来接我,我没有抬头地拥抱她,终于见面了。济南的天空,一半迷蒙,一半透明,没有风沙,没有见的气息。

从海边回来,我适时地生了一场大病,呕吐,半昏迷。躺在娜窄小整洁的房间里,娜几近宠我。她按我的喜好,把窗帘换成黑,白,绿三层,在屋子里贴上蓝色小鱼的图案。

我说,这么好的女人,怎么还不嫁人?她笑笑,吐得这么厉害,以为你怀孕了呢。

娜说,曹要结婚了,去不去?我虚弱地摇头。曹是爱过我最久的一个男人。

时光仿佛过去了很久。在我遇上露的第十一年,遇上见的第七年,露死去的第五年,我跟娜在一起。我轻轻一笑,看见印在镜子里的嘴唇仿佛一张白纸。书上说,全身换一次细胞的时间是七年,七年是一个轮回,什么事情都可以忘记。

黑,白,绿三层的窗帘,很好看,风吹过来的时候,我像是来到了我优雅的墓地。娜说,你想去哪里呢?等你好起来我们一起去。我说,西安。我抬头看见娜温柔地笑着,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