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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过年的滋味

作者: 沂蒙第一才女2013/02/05生活随笔

集市上、超市里花花绿绿的各种年货开始摆出来了,小县城角角落落到处弥漫着一种祥和热闹的气息,年味渐渐浓了,蛇年不知不觉一步一步逼近了。但我好像置身世外,冷冷地忙着自己的事儿,依然没有找到过年的感觉,全然没有记忆中儿时过年的滋味儿。过年不再期盼,不再忙碌,不再忧虑,一切平淡如水。如此反常,如此镇定,连我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

倒是过去家乡老人们的一句话——“过年不就是吃顿饺子!”勾起了我的一些联想。仔细琢磨这句话,你可能感到老人们有一种淡然,淡定,轻巧的心境,其实生活远没有说得这般轻松。相反,细细咂磨老人们的话,也许你能从他们的语气里品出一种对生活的无奈和无助,对过年的一种失望和绝望。因为在有些家庭,过年在过去那确实是一个不小的负担和累赘。我依稀记得,小时候过年,人们见面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吃饺子了吗?”现在听来,这话实在多余,实在无聊,谁家还吃不上饺子?可那个时候,吃顿饺子难啊!

童稚的我全然感觉不到家庭的困难,父母亲的心酸,更听不出来老人们的话中之话,话外之音,总是怀着一颗顽皮的心期盼着新年的到来。

那个时期过年是我家最尴尬的时候。为了供应我们兄弟三四人上学,家里一切能卖的,都已经卖掉,一切都用在了我们身上。为了不让我们在学校犯难为,父母在家节衣缩食,勉强凑合过日子。母亲常说,平时可以宽松一些,过年要紧一紧,放了假,一切就都好说了。可是,一旦过了年假,考虑到我们平时不在家,好不容易在家过年,父母又想趁机给我们补补身子,养养脑子。母亲于是想法设法盘算着过年该准备些什么,如何让年过得更丰盛些。一交腊月,母亲就开始张罗,忙这忙那。捞麦子,晒麦子,粉麦子;捡豆子,晒豆子,做豆腐;烙煎饼,生豆芽,炸海带,蒸发团……这一些说起来简单,真的准备起来,母亲不知要犯多少难为,流多少泪。

吃饺子是我们华夏民族过年的一种习俗,一种文化,一种载体,一种情结。好像过年不吃饺子,就不算过年。一定让我们全家过年吃上一顿饺子,这也是母亲多年的梦。

那个时候,能吃顿饺子,简直就是奢侈。母亲常说不令不节的,谁家吃饺子?平时不舍得吃的,除非家里有特别要紧的事。就是吃,也不会管饱的。所以有点麦子,就都留了下来。可是麦子并不多,在母亲床头的一个瓷缸里盛着,也仅仅有一拃多厚。过年了,那点儿麦子全捞了也不够全家人吃饱一顿饺子的。看看缸里仅有的那点儿麦子,母亲不争气的眼泪又来了。看着母亲流泪,我感到莫名其妙,总是去问。母亲怕我多问,就忙用衣襟擦干了泪,强笑着说没什么,没什么。我知道母亲是在遮掩,是在掩盖内心的痛苦。懂事的二姐看到母亲流泪,就说:“饺子有什么好的,没有就不吃呗!”此时的母亲,心里酸甜苦辣都有。

麦子不够,母亲就把平时从榆树上扒下的皮拿出来,用刀切成块儿,上碾压碎,再上石磨磨细,用箩子把细面筛出来,掺到麦子面里包饺子。这样的三合面包出的饺子软,并且筋道,虽然不是纯面的,可散发出一股特别的清香味儿,这样的饺子既好吃,还好闻哪!吃着母亲包的三合面的饺子,我们从心里无比高兴,毕竟我们过年吃上了饺子。

如今,人们再也不用为吃一顿饺子而发愁了。现在只要你想吃,只要你有时间吃,那是一点儿不难的。不管是什么馅的,不管是什么料的,一切都能实现。可是母亲做的那种三合面的饺子再也吃不到了,那股清香味儿一直留在我的心底。

过年吃饺子不但是奢望,吃肉更好像是做梦。过年吃不上肉,那是经常的。清晰地记得,那一年过年,我们村里杀了一头大肥猪。因为父亲当过兵,我们家属于军属户。按照村里的政策,军烈属户每家能分到享受优惠政策的四斤猪肉,每斤五毛钱。这已经是相当便宜了。父亲心里比较矛盾,就去征求母亲的意见,母亲当然愿意,因为毕竟便宜一般。可家里竟然连两元钱也拿不出来,父亲又气又急,额头上直冒汗,母亲也眼泪汪汪的。看着父亲母亲那种尴尬狼狈的样子,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最后,这四斤优惠猪肉,我们只能拱手相让了。那一年过年,我们全家就没有吃上猪肉,真过了一个清真年。大年初一一早,和父亲比较要好的一位二哥,进门就喊:“过年吃上肉了吗?”二哥边问边掀橱门,他一打开菜橱,看到橱里的几样菜,赶紧又关上了。母亲望着二哥,很是尴尬无奈,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因为比较要好,母亲本想让二哥喝盅,可是实在没有什么像样的菜,怕二哥笑话,到嘴边的话,母亲只好又咽了回去。

想想过去过年的滋味,那真是什么味道都有,酸甜苦辣咸,样样都很全哪!

父亲是一个很要面子的人。过年要有肉,还要有酒,有烟。这么全面,在我们这个家庭可是很难做到。不吃肉,但不能没酒;不吃肉,但不能没有烟。肉最贵,酒烟相对便宜。酒可以不用钱买,用粮食换就行。记得有一年,为了让父亲喝上酒,我和二哥抬着半袋子瓜干,到十几里地的李官供销社去换。那个时候小,没有劲,走不多远就要歇一会儿,等到来到李官供销社,已经是中午,人家已经下班吃饭了。我们只好在供销社院子里等,一直等到下午。让人十分生气的是,轮到我们的时候,酒缸里没有了,酒已经卖完。我们十分扫兴,只要抬着瓜干再返回去。

没换到酒,回家无法交代,二哥说再去一个地方看看。我们抱着侥幸的心理,又往三官庙赶去。因为我们必须要换到就,否则父亲无法过年。

父亲喜欢抽烟,但平时自己也就抽口儿旱烟。过年来拜年的,父亲总是吩咐买洋烟卷,买好点儿的烟,放在那里。父亲觉得,如果不能给人家好烟抽,那多没有面子。那个时候最好的烟,我们那里要数大前门的。大前门的烟贵,一般五毛钱一包,这可不是小数目。虽然八分的葵花的、一毛的丰收的都可以,但是父亲不让买,要买就买最好的。有一次,父亲让大姐去买烟,大姐比较直爽,真就按照父亲的吩咐买来了。母亲很是不意思。以后,父亲再吩咐去买烟时,我就自告奋勇。我去买的时候,总是骗父亲,说大前门的人家门市部不多了,就只好买了几盒大前门的,再买几盒丰收的。父亲信以为真,就应付了过去。

父亲平时抽旱烟,过年也抽根洋烟卷过过瘾。可是,父亲抽,母亲就心疼。

母亲总以为,父亲抽好烟,可惜!可是父亲哪里会听母亲的,自己总是不自觉地抽出一根洋烟,得意的点上。每当父亲点上洋烟,母亲就唠叨不止,说个没完没了。父亲一生气,就走了。看着父亲步履蹒跚地生气地走出去,我们都很不是滋味儿。

过年说简单确实也挺简单,说好过也挺好过。对有些人家来说,过年确实是一种轻松,一种从容,一种悠闲。而对一些家庭来说,过年就是一种痛苦的折磨。过去临近年关,人们见面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开始忙年了吗?”是啊,过去过年一切都要忙,一切都必须忙。尽管忙,可是又有什么可忙的呢?又能忙出来什么呢?因为没有,所以需要忙。为年而忙,为年而愁,为年而操心。那时人们相互说的一句话就是:穷忙!越穷越忙!虽忙忙碌碌,但年过得并不舒坦,幸福。人们怕过年,怕过年的折磨。想想那时的过年光景,母亲总感到很伤心,特别不是滋味儿。

今非昔比。现在啥也不缺,应有尽有。虽然如此,但我总是感觉到似乎缺点什么。是一种怀旧情结在作怪吗?不是!我们留恋过去,不是希望再过那种穷年,再回到那种年代,而是想找到一种新的替代过法,想找回过去的那种情感,这也许很难很难。“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唐代刘希夷的这句诗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久久不肯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