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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青春

作者: 陌上、、、2013/09/30短篇小说

夕阳落下时,那一丝惨淡的余辉透过垂地窗帘间的间隙里照射到餐桌上。陈烨很无奈的哽咽下陈爸弄的食物,陈烨放下筷子,这恶心到家了的食物实在超出了人类的承受能力。

陈烨习惯性的从冰箱旁拿出一桶泡面。陈爸用一句“方便面没营养”开始这段时间的必修功课,说服教育。陈烨已经淡然了,无非每次说法有些差距,内容大致都是先从学习切入,转走主题,希望陈烨能够接纳未来后妈,安阿姨。

陈烨如坐针毡地听着爸说的话,等待泡面。

“烨儿,你看,你妈都过世两三年了,这家里,没个女人也不行,你安阿姨是个好女人。”

陈爸这几乎是所有男人想要再婚找的理由,在陈烨身上不痛不痒的。陈烨一直不表明态度,对于安阿姨,陈烨也不拒绝,也不接受。

陈烨撕掉泡面上的纸盖,第一口进嘴就引起胃的抗议,只是比起陈爸那种非人类食物,泡面还能被人所接受。

“烨儿,你安阿姨是个可怜的女人,对于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女人,你也应该明白。烨儿,你……”

“那你去接来吧。”

陈烨低着头,轻轻打断陈爸的絮叨,陈爸稍楞了几秒,然后明显有些激动,再次确认道:“烨儿,你答应了?”

陈烨不回答,低头吃泡面。陈爸高兴的从钱包里拿出两百块钱给陈烨,让陈烨自己出去吃。陈烨装上钱,就径直走出家门。

“最终,我还是答应了。”陈烨按下确认键,把短信发给米小乐。很久,也没收到米小乐的回复。

十七岁的陈烨默认了父亲的再续婚姻,本来,子女本身就没有干预父母婚姻的权力。

在餐馆里,陈烨随便扒了几口饭,没有胃口,结了账就在在街上漫无目的游,只不过为了不回家。他能够想到,此时家里必定多了一个人,以后也就要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

“理由。”

米小乐最终还是在四小时后,回复了简单的两个字。陈烨回复“这样就能让更多的粮食避免被糟蹋。”

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如小乐所说,如果为一个“哦”浪费两毛钱,随之也会为“嗯”买单,这是信息浪费。

1.

陈烨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静静望着第二排空着的位置,心里有些莫名的失落。这已经是米小乐第四天没来学校了,班主任也不提米小乐不来的原因,而陈烨无论如何问小乐,小乐都只是很搪塞的说是在乡下,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陈烨低下头,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单下来了,小乐同以前一样,照常是全班第一,不一样的是这次已经是年级第二名了。而陈烨,就这样吧,年级几百名开外,对大学,已经不敢奢求什么了。对于一个差生来说,连嘴上总说一视同仁的老师也会有意无意的回避或拒绝他。作为差生,他有自己拟定的计划,大都是盼着上课下课,上课放学,一天一天把时间消磨掉。不过当你抱着仅为消磨时间的态度去消磨时间,时间反而不容易被消磨掉。

“你又是第一,年级突破第二了。”陈烨想想,小乐从来不看成绩单,汇报成绩还是算了。陈烨放弃了短信内容,把手机随手一放,拿起还未看完的小说开始打发时间。

陈烨傍晚回家,摸一下身上,最尴尬的事有发生了,没有带钥匙。陈烨敲了敲门,果然,开门的又是安阿姨。

“小烨,来,吃饭了。”

“哦。”

对,陈烨的态度就是这样,安阿姨也不在乎,像安阿姨所说陈烨已经让步了,不敢再奢求什么。而陈烨终归没有从心底接受这个后妈。陈烨把书包往卧室一扔。洗完手到餐桌旁开始吃。自从安阿姨来到家里后,不但伙食好了,就连饭都不用自己亲自盛,只是心里就是不那么自然。

“你们班主任打电话来了。”

“哦。”

“听说你又是倒数,是吧?”

“嗯。”

“你怎么老是倒数啊?你让我很没面子,你爸我好歹在单位也是个领导,你就不能给你爸争点气吗?你那个成绩,你要是个弱智,不好也就算了,这书,要是读不好,就别读了。”

陈烨不说话。习惯了,习惯得让他自己都感觉自己像个不要脸的了,只是低着头吃饭。安阿姨在一旁瞪了陈爸一眼,陈爸仍然不想停下,陈烨搁下碗,淡淡一句“我吃饱了。”就离开餐桌,安阿姨忙说:“小烨,才吃这么点儿,怎么够?”陈烨自己还上卧室门,陈爸白了卧室一眼,说:“别管那个白眼狼。”安阿姨在一旁埋怨陈爸影响一家人吃饭的气氛。陈爸还没来得及反驳安阿姨,陈烨就从卧室冲出来,几近咆哮地吼:“陈天华,我的吉他呢?”

“我把它烧了,对了,装吉他的包还在你卧室。”

“那是我妈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了,”陈烨嘶声竭力吼完,转而变成抽泣,“谁让你烧的啊!”

“你妈最大的错就是生了你这么个东西,还给你留下那把破吉他。”

“我恨你们。”说完,陈烨摔门跑出家。

陈烨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往哪跑,跑了多久。等停下来,陈烨就坐在一个公交车站的凳子上,望着自己的手掌发呆,眼泪悄无声息的从脸颊上滑落下来,泪水已经无法泡软手上弹吉他留下的茧。

这里太偏僻,四周安静得有些凄惨。

“怎么了?”米小乐发来的短信,应该是陈爸问小乐陈烨是不是到他家,小乐就猜到怎么回事了。陈烨按下发送键,不到两分钟,米小乐就回复:“无论他们怎么做,出发点都是好的。”

“他不但毁了我的过去,也毁了我的未来。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小乐的回复:“你还有我啊!”

陈烨没有再回复给米小乐。

在难过时,我们不过懦弱的需要一个人,即使不在身边,也能让自己知道,自己并不孤单。

自那以后父子就很默契的不说话,本来就不怎么的家庭气氛就变得更冷。

2.

“看数学老师的得瑟样。”

陈烨一旁的同学说。陈烨只是笑笑,小乐也终于回来了,或许,整个班对数学老师也就米小乐这么一个算得上学生的学生。而小乐说过,要是没人去捧老师的场,老师就会很失败。小乐在其他同学眼里,是个怪胎,或许是个异类,谁让她数学可以这么好。正因为如此,小乐的朋友就显得有些少,自然在学校的话也就不多。

“怎么样?”放学后,陈烨和米小乐坐在学校天台上,小乐望着夕阳。

“什么怎么样?”

“你知道我问的什么怎么样的。”

“我怎么知道你问我的是什么怎么样?”

“那算了。”

陈烨笑笑,悠悠说:“你就是这样不经玩,就这样,反正没和他说话。”小乐微微看了陈烨一眼:“他是你爸,不打算认他啦?”

“不清楚,你呢?怎么现在才来学校?”

“呵呵,你想我啦?”

“别瞎扯淡,问你呢。”

米小乐点点头说:“乡下,我爸工作要调动。以后,可能,我也要走吧。”“走?”陈烨看着米小乐,米小乐点点头。陈烨就不说话了,米小乐也只是看着夕阳,任余辉洒在两人身上,只是有些惨淡的渲染这种气氛。

“就这样走了吗?”

“嗯。”

“还回来吗?”

“不清楚。”米小乐摇头,说完从包里拿出两颗药塞进嘴里,生咽了下去。“喂,你吃什么?”陈烨问,米小乐笑着说:“药,治疗抑郁症的。你要不?”

“不要。”陈烨摇头,“你开什么玩笑?你都会得抑郁症?我得了你都不会得。

陈烨手机响了,是短信。陈烨说:”安阿姨说在学校门口等我。“

米小乐微微一笑,说:”你接受你后妈了?“

”不知道。走吧。“

”我再待会儿,等我爸。明天我生日,你来不来?“

”自然啦,那我先走了。“

米小乐点点头冲陈烨摆摆手和陈烨道别,陈烨说了句再见便起身离开天台。余辉下,陈烨匆忙间感觉到小乐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忧郁。陈烨并没深究什么,也许她真的舍不得走吧。

安阿姨借陈爸出差,非要给陈烨一个惊喜。陈烨跟着安阿姨到了一个开在巷子里琴行,陈烨在门口打量了一下琴行周围,心想这么偏僻怎么揽到生意。店里的欧式风格显得很典雅,但昏暗惨淡的灯光使整个环境更加冷清。

”小烨,看一下这把吉他。“

陈烨看了看安阿姨说的吉他就愣住了。是的,几乎一模一样,那种说不出的感觉一瞬间就凝聚在他脸上。陈烨轻轻抚摸着吉他,什么话也不说。

”如果喜欢可以试一试。“一旁年长的老板说。陈烨摇摇头,只是轻轻摸着。安阿姨也不好打断陈烨,只在一旁看着。

”你们生意不怎么好吧!“陈烨轻轻问了一下。老板只是笑笑,说:”开这间琴行不是为了赚钱。只是一个爱好。“

”这么大的投资就只是爱好?“陈烨并没有抬头看他。老板笑着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何必强求数量?“

”呵呵。“

”不知道为什么,这把琴的知己似乎很多,昨天晚上有个女孩子买了一把一样的,你手里已经是最后一把了。“

”谢谢,我不买。“说完,陈烨拉上安阿姨走出了琴行。安阿姨先是一愣,接着眼睛就红了,只是,陈烨不会去注意。陈烨不回头只是为了不去过分留念那把吉他,当人真的想放下什么东西,他就会选择拒绝,而不是不在乎。

”安阿姨,我们去买一支钢笔吧。“

安阿姨有些掩饰的点点头。

3.

”生日快乐。“

米小乐接过礼盒,说句谢谢,就带陈烨去了房顶。陈烨问:”为什么来这里?“

米小乐像变魔术般拿出一瓶酒。陈烨不解的问:”你不恨你爸了?“米小乐摇摇头,起开盖便猛喝了一口,米小乐马上呛得眼泪直流。陈烨夺过酒瓶,大声问:”你怎么了?这是白酒。“米小乐或许是因为被酒呛到的缘故,带着一些哭腔的说:”你不懂,我也会难过,我比任何人都难过。“陈烨有些心疼地问:”小乐,你怎么了,告诉我啊,我们是兄弟。“

”你说,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小乐抬头望着陈烨,陈烨摇摇头,是啊,人活着有什么意义呢?最想问的应该是陈烨。可为什么是出自米小乐的嘴,她不是每天都很充实,每天都在笑吗?

”活着,就是为了吃,为了睡,那和猪有什么区别。可我活着,就是为了让我爸高兴,活得比猪还累。“

”小乐!“陈烨轻轻喊了一声小乐,坐在小乐旁边,小乐拿过酒瓶,又喝了一口,陈烨小心地说:”你比我幸福多了,我妈去世了,而你爸妈只是离婚,你成绩又那么好。谁不夸你?就连我爸都说希望有你这样的女儿。“

”呵呵,成绩……“米小乐冷笑了一下。此时的小乐,或许是陈烨见到过最陌生的小乐,也是最恐怖的。”小乐,你怎么了?“

”陈烨,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懂吗?“

陈烨拼命点点头,大声答应道:”我懂,我也喜欢你。“

”你不懂,你不会懂的,我不告诉你,你怎么会懂。“米小乐仰头又喝了一口,陈烨从小乐手里难过酒瓶,喝了一大口,说:”我陪你。“

”陈烨,你的梦呢?“

”放弃了,还有什么梦,吉他没了,什么都没了,只剩你了。“

”呵呵呵……我还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了,为了我爸,为了他们那些大人的虚荣,为了他们的望女成凤,我放弃了,什么都放弃了,就想好好读书,有一天跑出这座城,再也不回来。结果呢?我还是像个傻子,疯子,怪胎,异类,活在压力和孤独之间,我好讨厌。“

”谁不是,我还不是,学生里的流氓,混混,大人眼里的痞子,祸害,谁活着不累啊!“陈烨望着远方。米小乐低下头说:”我原来那么恨这个世界,多想从这里跳下去算了。“米小乐指着楼下,哭着说。”

陈烨一把抱住小乐,说:我陪你,我们一起,一起去实现我们的梦想。“”算了,算了,我是一个孤独的人。“小乐一直在哭,人脆弱的时候就是这样。

陈烨怎么也没想到,小乐的生日会变成这样,更没想到原来小乐并不是小乐。她不懂为什么米小乐会一直说自己孤独。陈烨一直没问。只知道,原来,小乐活得很痛苦,陈烨不理解。她不是一直很快乐吗?

”来,小乐,上讲台来解一下这道题。“

小乐沉着脸站起来。以前,她肯定微笑着把题自然而然的解出来。全班几乎同一时间抬起头看向米小乐,因为米小乐居然说了句:”不会。“不等到数学老师说什么,米小乐就已经坐下,数学老师尴尬的笑着说:”这道题确实有些难……“

米小乐没抬头,陈烨不知道,小乐怎么了。一会儿,米小乐传了张纸条下来,上面写着:”放学,我们逃走吧。“

”开玩笑吧!“陈烨传了回去,逃跑,即使陈烨干千万回,也不会相信米小乐会这么干。等一会儿,米小乐夹着两张火车票传了过来。”我已经买好票了。“陈烨不敢相信的看着米小乐,小乐点头,陈烨点头。

小乐让陈烨先去车站,他要拿一样东西。陈烨在车站等着,他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只是凭一时意气,他不清楚是不是该劝小乐。

米小乐是来了,背着一样东西,陈烨认得出,是吉他。米小乐一笑,说:”以后,我们就当流浪艺人。“陈烨此时笑不出来,或许,是小乐变了,或许是陈烨当真了。

一直到车快开时,陈烨才跟在小乐后面到检票处。小乐突然扭过头,问:”你的票呢?“陈烨并没有想,把票给小乐,小乐接过票,一把就把票撕碎,一下推倒陈烨,陈烨还没反应过来,米小乐把吉他扔到陈烨身上,有些痛。米小乐大声吼到:”我把你的未来,你的梦想全部给你,滚吧,我们不一样。“

4.

”烨,

“对不起,我的人生已经画上句号了,就在我那次请假前被医生诊断为重度抑郁症。我无法摆脱压力和痛苦,我很孤独。我要走了,唯一遗憾的是我还没有开始梦的追逐就已经宣告结束了。吉他和你的那把应该是一样的,你去完成你的梦想吧。如果你放弃,请把它埋了,如果你成功了,就在上面刻上我的名字,让我能够感受到你的喜悦。你的钢笔我很喜欢,你一直在我身边,会永远在我身边。还有,我还没考年级第一,你替我完成吧。真的开始想和你说什么的时候,才发现,其实,我俩原来一直都是孤独的。”

这是小乐放在吉他包里的一张纸条。

陈烨打过电话去,本以为已经打不通了,那边却接了,小乐说:“对不起。”陈烨骂:“米小乐,你混蛋,米小乐,你混蛋……”米小乐只说了句“对不起”就只听到电话挂断前突然一声巨响。再打时,已经关机了。

那天后,陈烨就一直把自己锁在卧室,直到警察突然到家,问陈烨认不认识米小乐。陈烨只是点点头,然后,警察和陈烨谈了很多,最后在警察走前,陈烨弱弱的问:“小乐现在怎么样?”警察叹了口气,摇摇头,走出了陈烨家。

后续

“小乐,我想你了。数学老师现在上课像失恋了一样,每次写了题目总会问‘米……你们谁会吗?’我知道,他也想你,因为他也是孤独的。”